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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寶海上師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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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0 09:26: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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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玲貳 于 2015-2-10 09:40 编辑

自序品第一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名璩與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三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


六祖惠能大師到寶林時,韶州刺史韋璩與官吏們一起進入山中,迎請大師出山,在城中的大梵寺講堂,為大眾開演說法。大師登上法座,刺史與官吏們三十多人、儒家學士三十多人、出家僧尼及在家居士一千多人,同時向大師作禮,恭聞佛法要義。在許多佛教典籍中,向來只有佛親自所說的經典可稱之為「經」,至於其他祖師大德所說的佛法都不能稱為「經」,而歷代以來,唯獨六祖惠能大師所開演的這部「法寶壇經」被後世稱為「經」,可見六祖惠能及這部壇經在中國佛教界之地位及重要性!如同一般佛經開頭的「序分」,壇經開始的此段亦涵蓋了「時間」、「說法者」、「聽者」、「說法地點」、「與會者」及「法」等六種足以證明此部經乃確實不虛的要項。

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如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大師告訴眾人說:「菩提自性,本來清淨,只要能明白、善用此心,就能夠直接成佛。請大家聽惠能當初是如何修、如何而得法之緣由。」此段中「菩提自性,本來清淨」這句話值得深入探討、許多人看佛經或禪宗典籍都錯用分別心,須知經典或語錄上所說的都是佛菩薩或祖師大德們實際修證體悟的境界,對他們而言乃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一落入我們凡夫眼中,往往卻變成分別執著!如同此句中提到「菩提」、「清淨」,我們就以為有個「非菩提」、「不清淨」與其對立。在此下一斷語:「菩提與自性亦是擾人事,性海從此不清淨。」因為一旦談論「菩提」、「自性」、「清淨」,談論者之性海已經生起萬重波,離開菩提甚遠而永遠不得清淨。因此,我們必須了解,千萬不能捧著一顆心再去尋找清淨心,如此才能明白「本來清淨」的意義,如此掌握自心方能直了成佛

惠能嚴父,本貫范陽,左降於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云。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云,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



六祖惠能的父親本籍在范陽,做官時被貶而流放到嶺南,結果先父早亡,留下老母及惠能二人又遷移到南海,生活艱苦貧窮,惠能在市場賣柴為生。有一天,一位客戶買柴,叫惠能將柴送到客店去,惠能領到錢後走出門外,遇見一位客官正在誦經,惠能一聽到經語,內心立刻有所體悟,於是問客官誦何經?答曰金剛經,再問他從何地來,為何持誦此經?客官說,我是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五祖忍大師在該寺住持,門下弟子有一千多人,我到該寺禮拜而聽受此經,大師常常勸僧侶們,只要持誦金剛經,就能見性成佛。惠能聽說後認為與五祖往昔可能有宿緣,正好有位客官取十兩銀贈予惠能,當做其老母之衣糧,惠能將老母安置妥善後,便辭別老母往黃梅參禮五祖。在此段中有幾處值得我們討論,首先,惠能聞客誦金剛經,內心即有所體悟而發心去黃梅參學,這正如佛經中所說的「若有人能受持金剛經一偈一語。為人解說,其功德無量無邊,勝過以恆河沙的金銀財寶布施眾人。」何以故?因為以錢財救濟窮人,一旦用完又要求錢財,與其時常救濟還不如教他一技之長,令其自謀生財之道,所謂「家財萬貫不如薄技在身。」同理,若眾生有困難而祈求消災解厄,即使感應道交,佛菩薩慈悲以神通力為其馬上解決問題也是一時之際,日後困難還是會一再出現,如此老是向佛菩薩祈求加持總不是辦法;不如以佛理令其心開意解,了解煩惱、痛苦之根源來自內心之執著,當他能放下執念時,內心即平穩而不再受周圍環境左右,痛苦困難不再產生才是治本之道。因此,若能以金剛經之一句一偈為人解說,令其體悟自心、煩惱永斷,其福德當然勝於有形有盡的錢財布施,此即「法施功德勝於財施」之道理。

進一步再來討論「誦經之功德」何在?難道手敲木魚、口中一張一合唸唸有詞即有功德?一般常說受持一部經、受持一種法門或受持一句一偈,何謂「受持」?受持可分接受及修持二部分講,誦經即是接受經文的意義,隨著唸誦經文,慢慢了解經義,內心契入佛理而逐漸開啟般若智慧,放下妄想執著,知道應該如何做才能離開作業,才能種植善根。佛經中的文字是死的,其妙用全在我們的心,例如報紙的字若將其重新排列組合亦可變成一部經,反之彌陀經的文字也能重組變成罵人的經,因此若以散亂心誦經,難有功德可言。了解接受經義還不夠,必須在日常生活的行為上表現出來才算數,此即是「修持」,常聞有人修觀音或彌勒法門修得如何高明,我們從何得知其高明程度?只有從其言行舉止所流露出的慈悲,喜捨精神才能證明吧!所以「受持」一部經其意義即如上面所述,真正要做到「如是受持」是不容易的。因此,誦經時但以平常心,每一字每一句均慢慢地、平穩地持誦,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口唸得清清楚楚,耳朵聽得清清楚楚,心不散亂專一持誦,除了經文外,其他妄念均不生,整個身心全部收攝在經文中,如此字字句句都會種入八識田中,有朝一日因緣成熟,可能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即由其中某一句話而悟道,此時這句佛經才是真正地體會其佛理,如是誦經才有功德。六祖惠能宿世可能早已持誦金剛經,對般若空性已有了解,累劫以來深植心田之菩提種子隨八識輪迴,此生終於因緣成熟,所以一聞客誦金剛經,心即開悟,其來有自。
由此再來探討「頓、漸」的問題,有人批評神秀大師的「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乃屬漸修,六祖惠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才是頓悟,其實世間並無所謂頓、漸,若言有頓、漸乃不了解禪,「頓、漸」乃一體不可分。當六祖聞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偈語心即開悟時,焉知其累劫以來修持多久?即使在今生,艱困的生活也令其經過許多歷練,並非只有拜佛唸經才是學法修行,因為山河大地、一草一木、一瓦一石都是佛的應化身在說法,具足善根悟性者,在日常生活中自然能領悟其理,其心即能與佛理相契合,即使不懂佛理亦無妨,心能開脫才屬重要;所以很有可能六祖出生以來,生活環境對其種種磨練,加上宿世善根,因此聞到此偈時,身心好像被電擊一般,所有疑團頓時解開,而產生甚深體受。由此觀之,其過去之歷練可說是「漸修」,聞此偈語時才是「頓悟」,故頓悟與漸修是不可分的!

最後來談「出家」,出家是大丈夫事,值得讚歎,但首先應圓滿俗家事,安頓好家人,了無牽掛後再出家為宜;六祖即是先安頓其老母才放心出家,老母即是一尊佛,家中之佛都拜不好,云何去他處求佛法?有人憑著一股熱情,勇氣十足地毅然出家,結果卻造成家人之痛苦,如此出家有何意義?在此說個故事:從前有位不務正業之不孝子,對其老母猶如僕役般時常使喚差遣,稍有不滿甚至無理打罵,其母對其大逆不道又懼又怕。有一天此逆子因某因緣聽某道理而知道己之放蕩行為不對,一心想學佛改正,聽說某師父很高明而發心去參學,經跪求三天三夜亦不收其為徒,該師父在第三天夜晚對他說:「你家有尊佛不拜,為何來拜我為師?「答說我家怎可能有佛?師言:「不信你現在回家去,若看到一位披頭散髮、衣服穿反、鞋子左右穿錯的就是沒錯!」於是三更半夜趕回家敲門,其母聽到其子敲門聲不敢怠慢,緊張得從床上跳來,胡亂地披衣穿鞋即趕去開門,其子一看,師父所說的佛竟然就是其老母,當下即跪下懺悔己過去之逆行。有人學佛,眼睛只是往外看而不看清己之處境,而不盡己之本份責任。學佛是要發願度一切大地眾生,而家中親人乃是我們累劫以來因緣最深者,何以發願普度外人,對己之親人卻吝於甘露滋潤,難道家人不是眾生?因此出家應注重圓滿性才好。

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

惠能安置老母妥當後便辭親離鄉,經過三十多天的行程才到達黃梅,禮拜五祖,五祖問曰:「你是那個地方的人?來此有何所求?」惠能答言「弟子是嶺南新州的百姓,遠來禮拜師父,唯一目的就是求作佛,其他別無所求。」五祖言:「你既然是嶺南邊地的蠻夷之人,怎麼有資格想求作佛呢?」惠能答:「人雖有南北之不同,佛性卻無南北之分別,蠻夷身與和尚身外表雖不同,其佛性又有何差別?」五祖本來想進一步再問,但礙於徒眾們都在身旁,不方便再問,於是要惠能隨眾人去做寺務,惠能曰:「啟稟和尚,弟子自心常常生出智慧,只要不離開自性就是福田,不知道和尚要我做什麼事務?」五祖言:「你這個蠻夷根性大利,不要再多說話,趕快去槽廠工作!」惠能聽了便退下,到後院的槽廠報到,有位行者便分配惠能去擔任劈柴踏碓的工作。

此段開始進入六祖壇經的高潮,「五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這句話就是對惠能的開示,一般有修證的禪師,其眼光均極銳利,現代的x光機能穿透身體照射出內臟之骨骼及肌肉,古來之具德禪師一眼即能看穿我們的心念習氣、根器高低,比x光機還高明!所以五祖初見惠能時便單刀直入地丟出這句話,如果是我輩凡夫可能就另當別論,不是如此問法。惠能聞金剛經時,內心已有相當體悟,故針對五祖這句話亦直言回答:「只求作佛,不求他物。」五祖再問:「汝是蠻夷,怎能作佛?」即是考驗惠能是否真正體悟自心而不落入分別知見,果然惠能回答:「佛性無南北、形相之差別」,確實了解「佛性本自圓滿且無形無相,不能以外相分別」的正確觀念。經此一問一答,師徒二人已有相當程度的了解與契入,五祖知道惠能的根器深厚,值得栽培傳法,惠能亦認為五祖乃具德禪師,堪為其師父!然而對答至此還無法證實惠能最後一關是否已參破,因為其對談還停留在佛性、身體上打轉,仍非見性之語;五祖想再進一步試探其究竟,但是顧慮徒眾們在身旁而不便再言,免生是非枝節。因為惠能初至本寺,若僅僅對答幾句即馬上予其印證傳法,將令其他跟隨五祖修行多年的徒眾們情何以堪?雖然都是出家修行,但是未真正解脫前,即使修行多年仍然有凡夫習氣、我執存在,因此我們若去某寺廟、道場碰見人我是非事,乃是很正常的現象,不足為奇,因為大家都還是凡夫啊!

各位或許會問,對於未解脫之徒眾誠如上述所言恐生無明煩惱,但是五祖本人乃修證高深之解脫者,禪師向來都是標榜直心直語者,何以卻被流俗世情所限,怕徒眾心生反感而不敢直言承當,難道五祖亦未解脫?其實這正是五祖之智慧與慈悲心顯現!何以見得?須知吾人在修行過程中,若初悟道時,只是見性、了解道理而已,並未得道,見性後仍須修行,故趙州禪師悟道後高齡八十猶在行腳,惠能日後得五祖印證傳法後,更在獵戶中潛修十五年之久,將其體悟之佛理在萬丈紅塵中一步步地實證出來,因此初悟道時有如幼苗新芽,不堪風吹雨打而須善加守護!各位應該也常有此經驗,往往聽經或修法有得,不覺欣喜萬分,但維持不久馬上又被環境影響而失去,所以對內心之體悟須善自珍攝。五祖乃過來人,深知惠能雖有相當程度之體悟,但仍非究竟解脫,由其所言「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此句話是沒錯,但說者尚有自性相、身體相,有如一棵幼苗,雖已見心但尚未掌握心,此時若予其印證,將引起徒眾之兩極反應,有人讚嘆,也有人忌妒批評甚至如日後之追殺,如此八風一吹可能使惠能生起貢高我慢,或種種煩惱而令其清淨心不保,初生幼苗因而夭折,何其可惜!此即五祖為保護六祖惠能之新芽幼苗所流露之無限慈悲心,切莫誤認五祖仍被性情所困才欲言又止,此正是解脫者之智慧運用!

破柴踏碓的工作表示惠能雖已見性,但仍有微細執著存在,如同稻米之外殼,尚須經舂米過篩,將米糠丟除後才能得到純白之米,六祖壇經中處處都有如是之隱寓譬語,提醒各位修行中亦曾常犯之毛病,實在是一部修行指導之最佳經典,應仔細研讀勿輕忽看過!

經八月餘。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經過八個多月的破柴踏碓,有一天五祖碰見惠能,向他說:「你的見解是正確的,但是恐怕徒眾中有心生邪見的惡人加害你,所以不進一步對你說,你了解嗎?」惠能曰:「弟子也知道師父之用意,所以一直不敢去佛堂前以避人耳目。」

此段話證明前段中五祖確實是為保護六祖惠能之法身慧命才欲言又止,並令至槽廠作務之原由。此處也提醒我們在修行過程中,若有體悟或殊勝境界也不需到處宣揚,因為修行乃自己事,各人修各人飽,末解脫前極易受環境(讚嘆、誹謗…等)之干擾,故應善加守護己心,只限於向師父報告請示或印證,密宗行者對修行境界強調「秘密守護」其理亦同,密宗並非神秘不可告人,如同顯教,一切佛理都在經典中明載,真正的「密」乃在己心中。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有一天五祖召集徒眾們,並向大家說:出世為人生死事最重要,大家卻終日只求福田,不想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如果迷失,福田怎能救你?大家下去各自看智慧在何處,找出自己之般若本性,各自作一偈語呈給我看,如果開悟見性,則供衣缽為第六代祖,火速去找,不得怠慢,但切記「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須不假思索直下承當,即使持刀上戰場,情況危急中亦能見性。

五祖言:「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現今學佛之人亦大部分如是,只要聽說某間寺廟之菩薩感應最靈驗即趨之若騖、香火鼎盛,常人心理都是為求消災解厄才求神拜佛,流風所及結果把佛菩薩視為萬能之上帝,而佛教也變成上帝教,離佛法真義甚遠。

何謂福報?廣義言之,我們目前所居住之生活環境(食、衣、住、行…等)就是我們的福報,乃是宿世至今生積功累德,辛苦播種所得之成果,由於過去辛勤努力之程度不同,所以造成日後每個人生活環境之千差萬別。淺顯而言,福報如同錢財一樣能供人們享用,但是對一位自性若迷之人,其身心不知放下,難以輕安,整天都在追求慾望,永遠無法滿足,福報雖多卻總覺得不夠用,如同不事生產之敗家子坐吃山空,再多之福報馬上即被用盡而落入慾望深淵之痛苦中,所以說「自性若迷,福何可救?」反之,自性若悟則能從自心中不斷地產生功德福報,就像佛菩薩累世修行所成就的十方淨土即是最究竟圓滿的福報,此處提醒我們應向內心求才是正本清源之道。


再來談「汝等各去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此句話乃引龜入甕,試問到何處去尋找智慧、本心?若言有智慧可看,則離開悟甚遠,若言可取般若之性亦非真正之禪,此乃五祖故意設計之陷阱,但是後面又言「思量即不中用」則是正確之語,五祖同時丟出這兩句話,前一句是「陷阱」,後一句則是「脫離」,在禪宗往往即用此種手法,同時給毒藥及解藥,端看你如何運用,若用得不當,解藥也有可能變成毒藥,就像「思量即不中用」這句話原是正確之語,但在此時從五祖口中說出很有可能卻變成毒藥,因為此句話原本是一種境界,若被當成一種東西去追求,執著於「思量即不中用」而落入思惟之中,豈非變成毒藥?在此試舉一例:「各位現在眼睛不准看前面,頭腦亦不准動任何念頭!」眼睛不看前面或許容易控制,要令頭腦不動念卻偏偏會去想,或者會刻意去想「不動念」,如此即中計,惟有跳出分別對待心,超然地直接觀照才能見性開悟,因為禪乃直接之智慧,故說:「見性之人,言下須見。」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諸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眾人聽完五祖之開示後,退席下去即互相談論說:「我們不須要澄心用意去作偈語呈給和尚,因為神秀首座現在是教授師,代和尚教法,必定是他能得到印可傳法,我們程度差他一段,又何必枉用心力去作偈頌?!」眾人談論後全部息心放棄作偈,大家都說等神秀得法後再去依止他即可。

若問汝等為何學佛?大家一定答言為了成佛,再問各位相信此世能成佛否?沒人敢肯定回答?如此豈非與此處之五祖門下徒眾類似,眾人都相信自己有佛性而來依止學禪,卻人人不敢相信自己能開悟!既然相信眾生都有佛性,就應該相信眾生都是平等的,勿看輕自己,也不要貢高我慢,對佛菩薩及自己要有信心亦敢懷疑一切!禪宗常言:「佛來斬佛,魔來斬魔。」學禪者必須敢疑敢問,須有勇氣懷疑歷代祖師大德,西方極樂世界有可能是美麗的謊言,虛構的淨土,懷疑佛教思想乃是一種毒素、迷信,天大的騙局,連釋迦牟尼都予以否定!疑情越大越能突破開悟,了生脫死,禪者既敢懷疑亦敢肯定,絕對的懷疑,絕對的肯定,如同科學家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唯有禁得起各種懷疑驗證的才是顛撲不破的真理,禪宗這種不盲從迷信的思想觀念很重要。從前有一位丹霞禪師因為天氣寒冷竟然將佛像當木材般燒火取暖,驚動寺廟僧眾,大家紛紛嚴厲質問其離經叛道之大逆行為,他卻鄭重其事地回答說欲取舍利而燒佛像,丹霞禪師乃開悟見性者,此舉乃是為了破除寺僧們之執相,「佛」並非在形相上而是一種「心」,拜佛並非只是拜其形相,而是藉佛像顯己之佛心,若執迷其形相則是捨本逐末,永難覓佛心,因此丹霞禪師才有此燒佛像取舍利驚世駭俗之舉。昔日本有位圓空大師,他所雕刻的佛像極為靈驗不可思議,居然能令疫病停止、洪患止息,聞名全國,在此之前他所刻之佛像雖稍具名氣,但並無如此神驗感應,圓空最初係因思戀某位女人而發心雕刻,所刻之佛像其神韻舉止都像其所思戀之人,有一天圓空行腳至某寺,正在後院專心雕刻時,該寺住持看了一眼說:「你所刻的佛像無心!」圓空不服氣地回答:「何以見得?」於是該寺住持順手拿把斧頭將圓空所刻之佛像當下劈成兩半,圓空毫無所動;接著住持進去佛殿將該寺供寺數百年歷史之鎮山佛像請出來,二話不說當頭劈開,圓空應聲而倒,醒後方悟何謂有心之佛像,此故事與前面丹霞禪師「燒佛取舍利」之涵意很相似,佛在何處?佛在心中,可見圓空以前刻佛像時並未將心寄託在其內,因此佛像被劈時毫無感受;而此尊鎮山佛像在圓空眼中卻是非同小可,整個心都寄託在其上,因此當佛像被劈時,如同砍在圓空之心上,故應聲而倒!如同我們的傳家之寶,若意外破損即痛心不已般。有些禪師常言「佛來佛斬」,言罷不久轉身入室卻勤于禮拜,令人感到矛盾疑惑,其實他越拜越開悟,我們若盲目跟著拜卻越拜越執著,其差別即在後者執相而拜,而前者卻能體悟佛心。試問,一塊木頭上書寫歷代祖師牌位或做成一支香板,將其供在大殿佛桌上,我們早晚進出佛堂都向其頂禮膜拜,若拜時無心又有何意義?因此拜佛時如果不能從中認取自心,則拜佛即落入一般基督教所批評佛教的「拜偶像」。在日本有些人清晨起床,以感恩之心禮拜太陽,因為萬物均因陽光而得以生長,視太陽為生命之神,如同上帝之大能創造地球生命般,我們也可將佛菩薩之智慧願力視為太陽熱能普照萬物,令其生生不息,因此若有佛心,則不論大地含靈,乃至一草一木、一瓦一石都是佛菩薩之化現(大日如來之等流分身)。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

神秀心想,大家都是因為我當教授師的緣故,而自動放棄呈上偈語,我身負眾人之期望,無論如何也必須作偈呈給和尚,若不將偈語呈上,和尚怎能知道我心中見解之深淺。但省察自己呈偈之動機,如果是為了求法印證則善,反之如果是為了祖傳衣缽則惡,如此與凡夫心欲奪取祖師法位又有何差別?但是若不呈偈,終究是無法得到大法,兩相權衡不覺進退唯難、猶豫不決。五祖堂前有三間走廊,其牆壁擬請慮珍供奉(官名)將楞伽經文大意用圖畫呈現出來(此即是「變相」),並且寫上五祖血脈圖,以供後世流傳供養。神秀考慮良久,終於將偈語寫成,幾次想呈給和尚,但是走到五祖堂前,卻緊張得心中恍惚不已,全身汗流挾背,想呈卻不敢呈,前後經過四天,來回走了十三次,,仍然沒有將偈語呈上。最後神秀心想,不如將偈語寫在走廊牆壁上,如果和尚看見後印證稱道,我就立刻上前禮拜,承認是自已所作;如果和尚說不行,那我就枉費在山中修道多年,還當教授師受人禮拜!當天晚上三更半夜時,趁著大家熟睡無人知曉之際,神秀一人提著燈火將偈語寫在南廊的牆壁上,終於將已本心見地呈現出來。

此段經文有許多地方值得深思探討,首先是眾人都妄自菲薄,不了解眾生皆平等,皆有佛性之真諦,當然也不了解禪之真義,在前段文中已詳細解說過。其次,神秀思惟,眾人都是因為我為教授師而不呈偈,我背負著眾人之期望必須作偈,但反觀已呈偈之心態,若是為了求法印證即對,若是為了承繼祖師之位即惡,內心因而掙扎矛盾,由此觀之神秀離禪境甚遠,根本沒有資格寫偈語,因為真正的禪師,其內心一定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具足肯定與自信,絕不會掙扎矛盾!試問!!一位開悟者是自己相當肯定自己,內心清楚明白,還是要等師父說你已開悟才算開悟?例如我現在說:「大家都已成佛了!」各位相信嗎?一定是不相信!因為自己有幾斤幾兩,程度如何?自己最清楚,這點觀念很重要。

當神秀將己心境界寫成偈語時,其內心仍在掙扎、考慮再三,此時已落入人情世俗,及「求法即善,覓祖即惡」的分別對待心。一位修禪者,應直接從內心反應出來(直心認取),不落入思惟(思量即不中用),可見神秀實在不必寫了,即使寫成也必然不受印可。再者,神秀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前後經四日呈偈不得,此處可見其執著之程度,更勝於前。此時神秀之內心,已經受「寫偈語、衣缽、印證」等事,干擾衝擊而陷入痛苦深淵中。因為內心一旦有慾望,即開始掙扎、痛苦、受報,即使其心不為衣缽,只為求法印證,也已經執著于印證之事。求法是善,但一有所執,善即變惡!所以各位不論唸佛、誦經、修觀,若不懂真正佛理,即如同神秀。修禪卻不懂禪心義理,而執于外相。起初只是猶豫寫或不寫,好不容易寫完後,卻四天之中十三度不得呈偈,內心掙扎至遍身汗流,真是每況愈下,愈來愈執著,最後更是糟糕,竟然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提著燈火避人眼目地寫在牆壁上,完全失去修禪之風味。因為禪乃光明正大者,若怕寫不好未受印可,而介意眾人之嘲笑則離禪太遠,與修禪者應具備,光明磊落之基本條件,大相違背!世間事亦如是,往往開始時動念輕微,心中只有一點點慾望執著,經過幾番掙扎後,愈陷愈深,結果,問題接二連三發生,終至不可收拾。就像神秀一樣,最後是方寸大亂,不敢見人。依照常理而言,在五祖門下多年,且身為教授師的神秀是不可能發生,此種半夜偷寫偈語,畏首畏尾的行為。但是卻因念頭越陷越深,終于不可自拔,而做出非屬禪修者之動作。此處提醒我們平日,無論是在世間或佛法上,均應慎重於起心動念,各位若仔細觀察一定會發現,世間許多因緣,往往均起因於最初一念,而引出種種不同之善惡果報,所以說「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心念能不謹慎嗎?


偈曰。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神秀寫的偈語為:「身體像是一棵菩提樹,內心如同一面明鏡台,應該時時刻刻勤擦拭,不要讓鏡面沾上塵埃。」書寫完畢,神秀馬上回去自己的房間,整個過程都沒有被任何人知道。神秀回房後又在思惟,五祖明天看見偈語如果歡喜稱讚即表示我與禪法有緣;如果五祖認為不行的話,則顯示自己仍在迷中,宿世業障深重,難以了測禪心聖意,沒資格得此大法。在房中反覆思想,坐臥都不得安靜入睡,一直煎熬到天亮。

此段可見神秀執著的程度,已經好不容易地寫完偈,理應放下心中重擔好好休息,結果仍然掛礙於次日之得失成敗,而坐臥均難以安寧,以致失眠至天亮,真是太辛苦了!有一則禪宗的故事:從前有一位老和尚帶著一位年青徒弟出外行腳,回寺廟的途中,經過一條溪流,溪中之河水喘急,河邊站著一位年輕婦女神情著急地望著溪流,問明原因乃急於回家,卻眼看雨後暴漲之溪水而不敢度過,老和尚毫不考慮地伸出援手,背著此位婦女度過溪流,平常嚴格要求徒眾必須遵守戒律清規的老和尚,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背負女眾度溪,真是阿彌陀佛!

目睹此情此景的小和尚心中頓生無明,眼見老和尚度過溪流放下婦女後,即若無其事地繼續走向歸程,滿腹疑團欲吐為快,但面對老和尚卻又敢明言,只好悶在心中自已滴咕,口雖不言,但不滿之心情卻滿溢於臉色眼神之中,其異樣表情與舉動,老和尚一眼即洞悉其意,卻不去理他,師徒二人即默默無語地走在回程路中,小和尚抱著滿肚無明疑惑,一直忍到走回寺中,終於按捺不住地,大聲質問老和尚何以做出此種違背戒律之行為?老和尚笑著回答說:「原來是這件事令你煩惱,我背她度河即馬上放下,你卻一路上背負著她回到寺中,滿腦都是該婦女之影像,若不趕快將其放下,說不定還要背負到往生之日呢!」

可見有心於物即著相,執相即帶給我們諸多煩惱痛苦,上述故事之小和尚及前述至此段之神秀和尚就是最佳的例子,心中若有結無法解開、放下,如何能輕鬆自在?老和尚係出自於慈悲心才背負婦女度河,在一位修行解脫者的眼中,無人、我、眾生相、無壽者相,當然亦無男女相,形相乃凡夫分別心所成,試問當一位和尚捧著一尊觀世音菩薩的雕像時,難道也要唸「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嗎?須知,若以清淨心觀萬物,則世間一切皆清淨。

禪宗將本心比做一面明鏡,萬物現前能照得清清楚楚,一旦離開,鏡中即空無一物,此即明鏡之功用。心鏡原本是清淨的,但凡人出生後卻因種種習氣、欲望而令明鏡蒙上塵垢,而無法照清萬物,若塵垢厚重,甚至完全法使用。我們生逢科技發達、知識爆炸的時代,若不能時常吸收新知,則很容易被社會淘汰,但是人之悲哀亦在此,從小至大之教育,都是令我們在分別知見、競爭中生活,因此小孩時天真無邪,越長大越煩惱,一生都在善惡是非中,分別計較,怎有機曾向內心求、觀照自心呢?並非說不能分別、努力於生活工作,而是說不要被外境
所迷而起分別計較心,若起分別執著則心中將留影像,接觸外境越多,心中影像更是五花八門,揮之不去,終於忘失本心(如同明鏡累積塵垢越厚,終致失去其照物功用),所以神秀此偈要我們將心境拭明,對目前社會之修行者乃對症良藥,等以後六祖呈偈後再比較二者所呈之偈其殊勝之處何在?在世間上之妙用如何?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五祖事先已經知道神秀雖然擔任多年之教授師,但是仍未得見禪心自性。第二天天亮,五祖請盧供奉來東禪寺,依照預定計劃在南廊牆壁上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忽然看見牆上所寫的偈語,就改變心意向盧供奉說:「金剛經云,凡所有相都是虛妄不實,所以不用畫經變圖了,留著此偈語讓人持誦,如果能依照此偈語去持,不但免於墮落三惡道,還能有大利益,只是很抱歉勞駕你老遠地趕來山寺。」五祖令門下徒眾燒香禮拜後誠心誠意地持誦此偈語,若能依此修持即能見性,門徒持誦偈語後都稱歎善哉,善哉。

此段文中各位或許會生疑問,五祖既然明知神秀尚未入門見性,何以卻要留下其所寫之偈語令門人持誦,而且稱讚此偈語能令人得大利益乃至見性成佛?難道是五祖礙於人情世故,顧慮身為教授師之神秀,其顏面自尊,不忍令其當眾難堪?一位真正的解脫者,乃具足圓滿的智慧,絕不會以佛法當人情,做出違背真理的行為,此處正顯示五祖的圓融智慧,因為「法無高下,應機者良。」神秀之偈語雖未開悟見性,但是對於程度尚差一大截的門徒大眾,卻是一帖良藥(如同在前段文中所討論,對目前社會之修行者,乃對症良方),反之六祖慧能的見性偈語,對其而言不僅無大受用,可能還會變成毒藥呢(從日後他們去.追殺得法之六祖可茲證明)

所以我們對於時下各家師父之講經說法,不可站在某一標準及角度妄加批評,只要其弘法利生不違背佛法大義,則不論大小乘或顯宗、密教,都有其應機攝受之徒眾,各蒙其益啊!也許有人會進一步問,神秀之偈語固然能利益當機之徒眾,但是此偈語本身並未見性,何以五祖竟言依之修持即能見性?此處五祖所言「即能見性」,並不是說馬上就能見性,而是說最後終能見性,至於見性之遲速,乃取決於各人之根基深淺及精進程度。如同我們以前所探討的「佛法無高低,高低在人心」,禪本身亦無頓漸之分,頓漸乃一體的,或許六祖惠能累劫以來,即是依此語修持,今生才能一聞經語即見自心也不定?所以五祖所言「依之修持,即能見性」乃合乎佛理之真實語。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忽、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五祖在三更半夜時招呼神秀入祖師堂,問日:「牆上的偈語是你寫的嗎?」神秀答言:「確實是弟予所寫,弟子寫此偈語,並不敢妄想求祖師傳承衣缽,只是希望和尚慈悲,看看弟子是否有些許智慧。」五祖說:「你所作的偈語並未見到本性,只是到門外而已,還未能進入門內。如此內容見解,想要得到無上菩提是完全不可能的,無上菩提必須在言下認識自己的本心,看見自己的本性乃是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在日常生活一切時中,念念都能自見本心,面對世間萬法即無任何滯礙難通之處,因為一旦自見本心(一真)即能面睹一切萬法之實相(一切真),五花八門之萬境雖圍繞在身旁,卻能常保自在安穩之心境,此種自在如如之心即是真實之心,若能如是看見本心,才能得到無上菩提之自性。你暫且回去思惟一兩天,再重新作一偈拿來給我看,你所作之偈語若能入門,我將傳衣缽給你。」神秀向五祖禮拜而出,經過數日的苦思,仍然無法完成偈語,由於全神專注於偈語之思惟,致心中恍恍惚惚,神思無法安寧,好像在做夢一般,行坐都不能安樂。

師徒之間相處多年,徒弟之個性習氣、修行程度在師父眼中均清清楚楚,甚至聽聞某句話即能猜知是那位徒弟說的,因為師徒之間不只是在教學上相處,而是以心換心地交流,所以五祖一見此偈語即知是神秀所寫,而神秀不愧是首座弟子,很謙虛地回答說不敢妄求祖位,只是想請五祖印證自己是否見性開智慧。神秀一心只想見性開悟,此種執念(想入定、開悟、見性之念)卻反而產生障礙,如同前面五祖所言「思量即不中用」,今日許多學禪者即犯此毛病,不但妄想見性開悟,更流行追求高深玄妙之境界,不知已偏離禪宗正途甚遠,其實禪只是教我們如何在平常生活中放下、自在,所謂「平常心是道」,並非有任何深奧稀奇之境界,所以只要天天自在、日日安穩即是每天在增長智慧,何必管它是否入定或開悟,「開悟」只是一種名相,對我們並非切身之事,重要的是要了解自已,目前之身心狀態是如何?面對萬事萬物應如何去做?不必煩惱去想過去或未來之事,如同金剛經所言「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三心均了不可得」。試觀禪師所言:「日日是好日,時時是好時。」「心中若無事,即是天下快樂人。」「春有百花、夏有涼風、秋有落葉、冬有白雪,四季均有其佳景。」有人寒冬中興緻勃勃地去山上賞雪,同一景色百樣心情,端視妳是以何種角度去看,禪只是令我們了解世間之真理,希望能以直心去欣賞萬物。神秀言:「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此句話顯示神秀對自己無法肯定,一位禪修者心中若不敢肯定、無法安穩,又如何能見性呢?

神秀開口問此句,即知其尚末見性。所以五祖言:「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何以說只到門外?此「門」到底是指什麼?各位可曾想過嗎?不要又陷入思惟而被「引龜入甕」。須知禪宗對執著者才有「門」,才有「內、外」、「進入」等名詞。如同各位在坐禪時,經常會想自己是否已「進入禪境」一般。其實是無門可入,禪宗有所謂「無門關」,本來即無界限。因為凡夫有分別心,往往在思想上產生障礙,此思想障礙一旦產生,即認為有「道」可悟,有一個求道的「我」,有「未到」與「到」之差別,此即是「門」!本來即無門,如何妄想找門進去?神秀之偈語「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雖然已了解心,但是仍執著「有心可得」,就是此面鏡令其無法見性,若將此鏡(即神秀之門)打破即可入門,所謂「差之一毫釐,失之千里」,故五祖言:「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如同我在禪三閉關指導時,所言「人本來即自在、清淨」,而大家卻都認為自己不清淨、不自在,而想藉修行來求清淨及自在。

試問,各位現在坐著感覺輕鬆自在嗎?若宣佈開始正式禪坐,則反而緊張不自在,所以本來是清淨、自在,但是聽了師父的話後,開始思惟,卻變得不自在,吾人即是如此容易見境生心,根塵接觸而起思惟分別、妄想執著,從而產生種種複雜之因緣果報,試觀禪宗歷代以來之祖師大德們,為了調整眾生之身心,而累積汗牛充棟之典籍語錄,無非是在教我們如何放下,對治我們身心上所產生種種之毛病與障礙。各位應該明白,禪宗所謂的「頓悟」,乃是深信人人本自清淨、自在,無須再去修行學習求取自在清淨。現在大家學禪,都是希望在生活上能得到自在,其實每個人原本都能自在地生活,此句話若能
深入聽進八識田中而直接放下,汝即是天下最快樂自在之人,此即是「頓悟」。六祖聞金剛經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即開悟,我們聽此偈語千百遍亦知其道理,為何至今卻未能開悟?此乃因為我們是用分別心去思惟,而禪宗所說的直心,乃是不起思惟分別心。像小孩子高興或悲傷時,均直接表現出來,而我們不高興時,卻時常經過思惟考慮怕不好意思,而不得不裝著高興的表情,日常生活處處都在動腦筋、思惟,而無法用直心去體受萬事萬物,就是此妄想分別心一生,立刻興起萬丈風塵,而遮蔽見性成佛之路!

神秀至此只差臨門一腳,即可進入自性之家,故五祖慈悲地向其開示「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何謂「不生不滅」?即是「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如同般若心經所言:「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即是合乎自性,因為一切煩惱障?均起於眼、耳、鼻、舌、身、意,因此思惟而有苦樂、順逆、生死….等分別,因有分別即想貪取好的,避開不喜歡的,若達不到己意所求即生種種煩惱。試觀生活周遭,有人快樂地過一生,也有人憂愁地度一生,其實時間一過都是過眼雲煙,快樂與憂愁都是畢竟空,如金剛經所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有人說如果有機會重新開始,自己即將如何如何?然而時間是一去不復返,最重要的是檢討過去,把握現在。觀看歷代祖師大德之修行過程,即能吸取其寶貴經驗,而了解自己應如何做,所謂「鑑古知今」,佛經即是教導吾人如何放下迷情、執念之最佳良師益友。

「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物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此段涵義甚深,無法細講;簡言之,它是在描述一位體證自心之人,對世間一切萬事萬物之見解,眼光如何,與我們凡夫有何相異?「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乃是說在任何時候,心中都能明明白白、自我作主,而不會被迷情思惟所困,真正能做到「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而我們凡夫在日常生活中,六根接觸六塵時,卻經常起種種妄想、執念而被情識所困:眼見色即被色縛,如強盜見財即生盜心,而作奸犯科;平日習慣於吃山珍海味者,對粗茶淡飯難以下嚥,即是被味覺所困。再舉一例,有人借好友一筆閒錢且末拿利息,有天聽說朋友倒閉跑到國外去,當下飯吃不下,內心產生無比的痛苦,此即耳聞聲所起的煩惱,其實那筆錢乃生活所需之外的閒錢,對生活並無影響,平日沒聽說朋友倒閉之事時,過得安穩自在,一知其跑路即煩惱不已,此即是人對金錢之執念而起的得失心,禪即是教我們如何在事情發生之當下,去冷靜分析己心,是否有所執而為境所轉。各位或許會問,根塵相遇時,不應起妄想執念,但是若無六根,又如何能生活?若無分別心,不分東西南北方向,又如何走路?各位須了解,所謂「無分別心」,並非叫我們捨棄不用六根,或放下所有感覺,一個人高興時開懷大笑,悲傷時淚流滿面,此乃極為自然之情緒反應,若高興或悲傷時都不哭、不笑,豈非變成無感情、無生命之木頭人?

東西明明是臭的,卻說不臭反香,身體被刀割血流卻說不痛,此根本誤解禪宗之無分別心,禪絕非此種違背人類本能常理的駝鳥作風,而是要我們在現象中了解事實之真相,並且應用本能發現世間真善美的一面,同時避免在根塵相接時,產生執念煩惱。六根乃為人們使用之工具,本身並無是非對錯,端視如何使用之,欣賞美花乃正常,但若起貪念而去摘取據為己有則不對;若以眼觀佛相,耳聽法音令心清淨則很好,反之耳聽是非人我事而令心煩惱則錯。再舉例說明:在炎熱天氣下運動完後,我們通常會口渴得將一大瓶飲料或冰水,一口氣牛飲而盡方覺舒暢,其實根據醫學報導,口渴時並不需喝太多的水,只需一小杯水慢慢地小口喝下,讓水充分地滋潤喉嚨,只喝二、三小口即能解渴;然而我們往往在口渴時,所有的意識都被口渴的感覺所控制,覺得非喝大量的水不足以解渴,當此種口渴慾望一產生即難以控制,一心一意即想去喝水,而且非得喝到滿足不過癮,此即是被意識所縛。我們若仔細觀察在日常生活萬事萬物中,是否在根塵相遇時,心能不被境轉而得自在、清淨,此即「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之涵義。

「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此句話不太容易解釋,試以世間事舉例說明之:唯真、唯善、唯美之心固然是眾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境界,而追求「快樂」更是上自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人人在日常生活中所欲得到的,請問各位,快樂的產生有無定義?是否有一定方式產生之快樂才是真正的快樂?有人非得要事業發達或功成名就,才認為是快樂;也有人拖著疲憊的身心下班,未到家門聽到小孩天真無邪的笑聲,想像其聰明乖巧之形相即滿心歡喜,工作一天之疲累頓消大半,此種快樂與金錢、物質、名位毫無關係,可知一個人的快樂滿足、成就感或挫折感.究實言之,只是心理上的一種感覺而已,並不一定要以某種形式來產生才稱之為快樂、成就。比如一位電器門外漢,有一天家中的電視機故障.東摸西摸地居然將其修理好,當下內心之成就肯定感與事業發展之成就感亦相同,所以說,若能體證佛心者,當其觀天下萬事萬物,乃至一草一木,一瓦一石,均能從其中認取佛心。山上橫臥一塊腐朽的木頭,一般常人登山時經過其旁都看不上眼,喜好盆栽美景者卻視為插花的好材料,而不辭辛勞地將其扛下山,雕刻家更能將之雕刻成莊嚴的佛相(將其所認取之佛心藉佛相呈現出來),故禪宗云,一位體悟自心者即能從週遭環境所接觸的各種人、事、物中看到佛在說法、現身,此即「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之淺顯說明。

「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能放下一切執念,回歸清淨之本心,即使五花八門的萬境圍繞在身旁,內心卻永遠保持平穩,快樂的境界而不為外界所惑,此即真實之心。

人有好運、壞運嗎?其實好、壞運並非是絕對的,端視我們對好、壞運的看法如何,譬如有人為事業日夜打拚,無餘力及時間與家人好好相處,夫妻經常吵架而形同陌路,子女因無家庭溫暖而時常在外遊蕩學壞,事業雖蒸蒸日上,身體健康卻與日而下,無法享受生活之樂趣;有段期間適逢經濟不景氣致生意清淡而賦閒在家,有足夠的時間與太太充分溝通意見而解開多年之心結、誤會,又全力專心,管教關懷子女久而久之又回復和樂幸福的家庭生活,身體也因心情開朗、工作壓力減輕而調適回復健康,事業上的壞運卻造就了家庭與身體的好運,故好、壞運並非一定,看你的價值觀如何!有人希望家中高朋滿座才顯得熱?有趣,有人則嫌人多吵雜而喜歡一個人獨自享受寧靜的氣氛。好運不一定永遠是好,壞運也不一定全都是壞,是福是禍、是凶是吉端靠自己去認取。人生活在世上乃受因緣法牽連左右,當惡緣成熟時,難免遭遇惡果,而學佛參禪之目的乃是了解因緣果報種種現象而能看破、放下、認取之,一切時中令心常保清淨、了無牽掛而不為外境所轉,日日皆是好日,時時皆是好時,平安、健康即是幸福!有人厭煩於朝九晚五上下班領固定薪水,升也升不上去,降也降不下來,覺得平淡枯燥而羨慕他人做生意賺大錢,殊不知生意人亦有其煩惱,有些企業家每天為公司的業績而絞盡腦汁設計新產品,早餐會報不說,午餐時還得邊吃便當邊開會,晚上不是交際應酬就是加班趕工,幾乎日日均遲歸,甚至睡覺時還得掛礙公事而無法安眠;至於小職員雖然位卑薪資低,但是卻能好好地享用三餐,正常上下班後即能自由自在地享受家居生活,到底是誰較幸福?世事看得開即是真實,在日常生活中去深入了解何謂快樂,何謂真實感?究實言之,身心能真正安頓下來才能稱之為真實的快樂,故禪宗云:「平常心即是道」,若有如是見解,才是體證無上菩提之自性。

「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神秀整個身心被想要見性的思想所綁住,故心中恍惚,連白天、夜晚都區分不出,其實此種狀態下極易開悟,因為此時一心一意想要見性,整個意識都被縛在此處,常被逼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而無法透氣時,往往會產生絕望而索性放下,心即突破開悟,歷代禪宗祖師經常使用此種手法,成就許多參禪之士。從前有位禪師一天到晚只想見性開悟,行住坐臥均在用功參禪,有一天出坡鋤地時,仍然念茲在茲不忘話頭,忽然劈到一塊石頭,飛起碰擊到竹林中的竹子,而發出清脆的聲音,當下心開意解而悟道,大家或許會懷疑,何以僅只聽到石頭與竹子相碰之聲音即能悟道?各位應了解此位禪師一心想開悟,用功多年仍未有消息,整個人悶悶不樂,且想開悟想得幾乎快發瘋,鋤地時依然不停地在參,此時全部心境都被綁死,心極煩燥,突然一聲將其整個思惟路線打斷,當下身心全體放下,悟到己之執念而得解脫。

如同我們為某件重要事煩惱多日仍無法解決,弄得寢食不安、身心俱疲,有天突然一通電話打來說該件事已經圓滿解決了,當下如釋重負、輕鬆無比,好像從內心深處發出微笑的歌聲般快樂。當身心陷入煩惱深淵時,猶如烏雲密佈,天昏地暗,一旦放下煩惱則如撥雲見日、陽光普照,此位禪師此時此刻即是放下執念而令心地發光,整個世界都被自性光照得明亮無比。再舉一個類似的故事:有位禪師從年輕修到老,歷經數十寒載仍末開悟(參禪者多,悟道者少)而非常苦惱,有天夜晚尿急醒來,匆忙地提著夜壺到屋外隱蔽處小解,時值北方寒冬,刺骨的冷風陣陣吹來,出家貧僧衣服又不夠暖和,禁不起冷風撲面而縮著身體,一手拉著衣領避寒,一方面忍著尿急,另一隻手又要專心提著夜壺,加上年紀又大走路蹣跚不穩,結果走著走著一不小心手中之夜壺忽然落地,碰的一聲而開悟!此悟道之理何在?此位老禪師因尿急而一心一意想要趕快解決,故整個意識都專注於夜壺,此時此刻可說是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此夜壺上,當其不慎落地時,整個希望都破滅(如同參禪多年仍未見性,眼見老之將至而幾近絕望),殊不知破滅反令其放下一切而開悟!各位(尤其是女家們)平日亦常有類似體驗,當我們因某件事而萬分悲傷難過,當悲傷號哭至極點之後,往往內心能得到前所未有之平靜與安穩。從以上之二則禪宗公案,可以說明神秀此時心中恍惚,行坐不樂之心態,若具足因緣的話,確實是極可能見性開悟。

復兩日,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童子曰:「爾這獦獠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個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
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
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
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
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


又過兩天,有一位童子從搗米的房屋經過,這位童子邊走邊唱,口中誦讀著神秀所作的偈語,當惠能一聽到此偈語,就知道作這段偈語的人,尚未清楚的見到自己的本性,因為惠能雖然沒有經過明師的教化與指點,可是早在聽旅客讀誦金剛經時,心中立即解開經意,悟出妙法,對於自己內在的本性,早已認識其中的大意,因此就問這位童子:「請問你剛才所唸誦的偈語,是從何處學來的?」想不到這位童子卻很頑皮,竟然學起五祖大師的口氣,回答說:「你真是一位未開化的番人啊!什麼事都不曉得,你不知道,最近五祖大師說,人生在世,生死是一件很重大的事,目前師父想把代表歷代祖師傳承的衣缽傳給門下弟子,所以吩咐門人各作偈語呈給師父,如果所作的偈語能夠體悟自性佛心,就將衣缽傳給他,讓他成為第六代的祖師。前幾天,我們的教授老師神秀首座,在南面的牆壁上寫上一段離開一切形相的偈語,表達得非常好,師父叫我們都來誦唸這段偈語,而且交代,只要依照此段偈語去修持,就可以免除墮落到地獄、餓鬼、畜生等三惡道。甚至能得到很大的利益。」惠能聽完童子的一番解釋後就說:「我也想誦唸這段偈語,以便結下來世的善緣,可是您也知道我在這間搗米的小屋工作已經八個多月了,一直還沒有到過五祖的法堂前,希望您慈悲帶我去看那首偈語,順便向其禮拜,好嗎?」童子接受其請求,就引導惠能來到神秀寫上偈語的南廊牆前,惠能首先禮拜了這首偈語,又向童子說:「我沒有讀過書,所以不認識字,請您一句一句讀給我聽好嗎?」正在這時候剛好有一位江洲的別駕,名叫張日用經過,聽到惠能的請求,就高聲的讀了一遍,惠能聽了之後,就說:「我也有一段偈語,希望張別駕您能幫忙我寫上去好嗎?」這位張別駕感到十分的驚訝說:「你也會做偈語嗎?這種事情倒是很稀奇意外!」惠能就向別駕說:「如果想學至高無上的佛法,不可以輕視初學佛法的人。您要知道,身份地位最下等卑賤的人,說不定有最上等的智慧,反之最上等身份地位的人,可能沒有實在的智慧,如果您隨便輕視別人,會帶來無量無邊的罪過。」這位張別駕聽了惠能講的話之後,覺得相當有道理,不知不覺中便肅然起敬地說:「請您說出偈語來。我馬上替您寫在牆壁上,但是我有一項請求,如果您真正悟到無上心法而得到五祖的衣缽傳承的時候,千萬不要忘記首先要度化我啊!」

五祖言:「世人生死事大」此句話有何所指?當初釋迦牟尼佛降生印度時,傳說其剛落地即腳踏蓮花走了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佛乃為一大事因緣而降生於世,此因緣即是指「生死大事」,請問各位何謂生死大事?各位從初入佛門至今,對於「生死」二字,必定是耳熟能詳,但是曾否深思其義?何謂「生」?何謂「死」?難道就是世人所認為的「出生和死亡」如此簡單嗎?其實「生死」即是「生滅」,推而言之,一個念頭的產生與結束也可以說是生死,所以我們每天在心中產生無數的各種念頭,就如同一天之內經歷過千千萬萬回的生死。有生死才有煩惱與痛苦,人即是在此意識的生生滅滅中,感受到情識的變化與痛苦,有生滅即有痛苦,有生滅即有輪迴,當瞋恨心起時,即往生阿修羅道,當瞋恨心滅時即離開阿修羅道,有時往生天堂、極樂,有時則往生三惡道,所以一天當中時時刻刻都在輪迴,並不是等到死後才去輪迴,故「生死」並非只是如世俗所認為,一期生命的開始與結束,而是指眾生種種執著的生滅心,釋迦牟尼佛為一大事因緣降生於娑婆世界,就是傳佈佛法教導我們如何放下,此令眾生輪迴不停的生滅心,因為唯有放下執著的生滅心,才能得到我們原本具有的清淨佛心。

「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則有無量無邊罪。」佛門有句話:「學佛如初心,成佛有餘。」我們常見許多初入佛門者發心極為單純、虔誠,只為了求取一顆清淨、平穩心,其他別無所求,禮佛時態度必恭必敬,修法時亦按步就班、循規蹈矩,全心專注,勇猛精進於道業,如此之初發心菩薩精神,令人讚嘆隨喜都來不及,豈可輕視之!反倒是久學之士,其心因熟練習慣而逐漸散漫,誦經時往往滑口而過,禮佛時只是行禮如儀,如此敷衍含混散亂之心,如何能體受佛法深義,故俗云:「學佛三年,佛遠在天邊。」有些老菩薩未受教育而不識字,因為不識字故心極謙虛,對於其他會誦經拜懺,乃至唸完佛學院的知識份子,均認為是大菩薩或高僧大德而恭敬、讚嘆不已,自己不識字只會持誦阿彌陀佛、觀音菩薩聖號,所以視他人都高高在上,情願以下下人之身去服務大眾,任何苦差事都任勞任怨去做,從不與人分別計較,結果所行所為均合乎佛理;反之聰明靈巧者則不願放下身段去做卑下事,有人認為以己之身份地位,怎可以去打掃廁所?其實有何不可?每個人出生時都是赤手空拳而來,有何分別?只不過是日後各人因緣際遇不同而造成福報優劣差別而已,人人佛性均平等無二,想要學佛修行,首先必須打破身份地位的執著心,別人不願做的工作儘量發心去做,若能放下身段執念,以清淨心去打掃廁所,當廁所打掃乾淨時,自身內外亦即清淨。

我們活在世上為何會經常感到痛苦?就是因為大家時時將己綁在一個固定角度上,有個性即有角度,每個人均依其個性、角度去生活,個性愈強者,稜角亦愈分明,有些為人師父者,若一直將己侷限為師父的身份,一切有損為師尊嚴的事(端茶、掃地……等)都不做,弟子見面若不恭敬頂禮亦覺有損師尊而不高興,如此即是被「師父」的身份綁死。究實而言,在世界上並無所謂的師父,也沒有出家眾、在家眾的分別,只有一種人---「修行人」,今大眾緣和合而由我當師父上座說法,下座後與眾人平等無別而成為好朋友的關係,勿將己侷限在某一身份地位,將心打開,做一個全方位之人,任何角度都可包容,如同明鏡映照萬物,胡來胡現,漢來漢現,物去則不留任何痕跡,永保自心清淨!

學佛的目的是要放下一切執念,只要是對眾生有利益之事就盡量去做,將己身碾碎成無量無邊的細粉撒向宇宙,令眾生皆蒙受利益,將己所有之精力化做無窮無盡的佛心,供養、護持一切眾生,如此才是真正符合大乘菩薩「令一切眾生皆得安樂」的精神。

「欲學無上菩提,不可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茲介紹幾則實例讓大家了解此段話之涵義:以前在浙江普陀山上某一寺廟中,有位老菩薩未曾受過教育而不識字,在寺中擔任飯頭(煮飯)及菜頭(種菜)的工作,因為不會唸誦佛經,所以師父只教他持誦觀世音菩薩聖號,無論是在廚房煮飯或是在菜園澆菜,每當汲取一杓水時即至誠懇切地唸誦觀音聖號,久而久之感應道交,只要一唸聖號,杓中之水即現出觀世音菩薩之聖相。

台南開元寺有位老尼師也是一字不識,只會唸佛號,聽說當她還是帶髮修行時,有天唸得感應瑞相,釋迦牟尼佛現身並為其預授某日圓頂。

再舉一個最為人稱頌的事例:在民國初年時, 提起杭州靈隱寺方丈一慧明老法師,大江南北,無人不知,他在俗時原是務農出身,未曾讀書,出家後的工作全是苦差事,充當菜頭、飯頭、水頭 (挑水)、淨頭(打掃廁所)等職事,閒時喜歡打坐參禪。他這個目不識丁的和尚何以會有法師的尊號呢?根據叢林中一般老前輩的談說,慧明法師在寧波天童寺「行堂」(齋堂中給大眾裝盛飯菜的職務)的時候,每天齋罷,他就去餵養狗(寺廟中可養狗,但不許養貓,因為貓會殺生),這件事算是他的日常例行工作之一,狗吃剩下的餘飯,他捨不得丟掉,為了惜福,拿起來用水淘過之後,自己再將之吃完,如是經過好幾年;有一天,當他吃狗飯的時候,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同寮們問他笑什度?他說:「我常常聽人家說,狗子也有佛性,今天我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覺得很好笑。」他從那時侯起,似乎已悟入佛之知見,此正是所謂「下下人有上上智」。

不久,天童寺延請法師說圓覺經,他亦隨大眾天天去聽經;一天,他聽法師講說「圓覺自性,非性性有,循諸性起,無取無證」的道理,當下心開意解,豁然見到本性,每次聽完了經,他還要向他的同寮講說一番,表示他對經義上的領會,同寮們都譏笑他說:「你把鏡子照一照你的面孔,像你這樣一副苦惱相,又一個大字不識,還妄想當講經法師嗎?」他回答說:「你們就認定我不能當法師嗎?好!從今起我偏要做個法師給你們看,三年之後,我還要回到天童寺來講經,你們等著瞧吧!」同寮們聽他說出這種大話,都一齊拍掌大笑,有的人甚至說:「像你這副材料如果可以當講經法師,除非是鐵樹開花,黃河之水倒流。」他也不與他們爭辯,馬上回到房間收拾衣物,背著包袱走出山門。自從離開天童寺之後,他到處行腳,效法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故事,遍訪善知識,並且朝拜了中國四大名山,不知不覺已經三年,在第三年的春天,他聽說天童寺又有講經法會,宣講「大方廣佛華嚴經」,觸動其念頭,乃背起包袱,又回到天童寺來。

當他走進客室坐下之後,知客師看他背著一個破包袱,人也矮小,又是長得一副苦惱相,便把他當作「雲水僧」看待,板起面孔問他:「你這位和尚來常住有什麼好事?」答說:「我是來聽經的,前來常住討個經單。」知客師悶在心中覺得好笑,心想像你這個苦惱相,來聽什麼經,乃打趣說:「你可知道我這?是講什麼經嗎?」他昂起頭來答道:「這個又何必問,不是講《大方廣佛華嚴經》嗎?!」知客師再向他開玩笑問道:「你可知道《大方廣》三個字怎麼講?你講給我聽,如果講得對,我就准你經單。」他看到知客師故意問難,馬上拉下臉對知客師說:「你好沒有參學,怎麼能夠用輕慢心來問法,你要向我求開示,必須恭恭敬敬,搭衣展具,向我頂禮三拜,然後在我面前長跪合掌,我方可以講給你聽,如此兒戲態度,豈是求法之道?」知客師受了一頓搶白,覺得這個人其
貌雖不揚,名堂倒還不小,於是馬上擺了一個烏龍,口中說好,請坐片刻,我馬上來。那位知客師掉轉身便跑到方丈室,向方丈和尚說,順便來了一個「瞞天過海」之計。

那位知客師向方丈和尚說,剛才來了一位不尋常的掛單師,他聲言要來聽經討經單,我問他聽什麼經,他答要聽「大方廣佛華嚴經」我再試問「大方廣」三個字怎麼講?他的口氣還真不小,說要聽「大方廣」三個字,那非得要叫方丈和尚,搭衣持具把他請到方丈室來,他才可以講。那位方丈和尚聽了知客師這一番說詞,一時好奇心動,當真披上大紅祖衣持具來到客堂,把慧明和尚請到方丈堂,慧明和尚進入方丈室,對方丈說:「和尚要聽我說法,還須把你的法座借我一坐。」方丈就依從之,恭而敬之把他送上法座。他坐上法座,儼然像個法師派頭,把「撫尺」一拍,開口言道:「和尚,《大方廣》三個字,每個字有廣中廣,廣中量,量中廣,量中量四種講法,若要講廣中廣義,那我一輩子也講說不完;若要用廣中量、量中廣兩種講法,那也要講上一年或半載,假如要我用量中量的講法,我可以同你來談一談,不知和尚愛聽那一種講法?」方丈和尚聽他這麼一說,覺得這位行腳僧果真不簡單,不敢輕慢,乃回答說:「就請講一講量中量吧!」

於是他就大作獅子吼,如何名「大」,如何名「方」,如何名「廣」,把這三個字的體、相、用三重玄義,稱性而談,猶如桶底脫落,一瀉千里,足足講說了三個小時。方丈和尚愈聽愈高興,覺得所講的道理,全是從他自性中流出,完全不落前人窠臼「 別有見地,奧妙無窮,引人入勝,馬上頂禮拜謝,連聲讚歎說:「法師高明!法師高明!」並且請他代座講經,這是慧明和尚受人尊稱為法師的由來,也是他開始正式講經的第一次。自此以後,諸方叢林多仰慕其名望,紛紛延請他講經,他雖然有了講經法師的聲名,可是他卻不在文字書本中推敲,志
趣仍在禪那修行,他的講經,全憑著自己的領悟去發揮,不像其他講經法師要參考疏鈔,他認為疏鈔上面的義理,乃是前人的見解,與自己毫不相干,疏鈔背誦得再熟,也不過是替別人數寶物,所以他講經從來不判教,只是消文釋義,而喜歡談論有啟發性的彈宗公案或典章,故深受僧俗大眾們所樂聞,每次講經,都是座無虛席,那種情景是普通一般講經法師不曾有的。

目前在台灣市面上尚有流通「慧明法師開示錄」,其內容乃針對我們修行上心地法門之大旨,做深入淺出的方便導引,值得大家用心去參讀。

以上所舉之例子均是未曾讀書受教育的文盲,但是日後一旦悟到本心即智慧大開,自然能夠說法流暢、辯才無礙,遠超過科班出身之學者專家,所以各位千萬不要輕視初入門或知識水準低之修行者。學佛是追求心性之解脫,無分知識之高或低,人人機會平等,其真知識高者往往流於貢高我慢,分別懷疑心重,反而難以契入佛心。大家應該了解,學佛修行絕對沒有速成班,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唯有依照規矩,按步就班,老老實實地去用功者才容易入道,所謂「老實修行」才是唯一的捷徑。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惠能所唸的偈語。其含義是這樣的:「無上的菩提本來就不能以有形有相的希求去得到它,所以還須要什麼樹?心如果清清淨淨,如如自在的時候,何必再假意放置一座鏡台來擦拭呢?所以我們的內心本來就沒有任何有形有相的物體掛礙於其中。如果能這樣的話,我們這顆心,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沾染塵埃與污垢呢?」當張日用別駕將惠能所說的偈語寫上牆壁之後,五祖門下的弟子們在現場看到的都驚暵不已,並且還互相談論說:「奇怪!奇怪!真的不能以外表相貌去判斷一個人的程度呀!像惠能這種人可能是好幾世修來的慧根要不然怎麼能夠在短短的幾個月期間中,竟然有此種肉身菩薩的智慧才能做出來非凡偈語」五祖大師知道這件事之後,又看到眾弟子們都很驚奇的在討論著,恐怕會使一位可造之材遭受別人的嫉妒與傷害,就故意拿起鞋子,擦掉惠能的偈語,並且邊擦邊說:「像這段偈語,仍然不是見性的詞句。」弟子們聽到之後,也就相信五祖的說詞而不再感到驚奇與敬佩。
  
五祖說亦未見性,眾以為然。」此處顯示我們學佛過程中往往產生矛盾疑惑,難以相信自己的本心,卻很輕易地相信他人的話語,此乃參禪之一大禁忌。禪宗常言:「佛來斬佛,魔來斬魔。」「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唯有敢懷疑才有可能開悟,經過大疑後之體證才是真正的肯定?眾弟子皆未見性,故無法肯定此見性之偈語,加上大家都認為「禪」乃高超神秘之境界,而五祖又是眾人公認為開悟見性之祖師,故很輕易地被五祖之話語所騙而聽信其言,此暴露出眾人均未經大腦思考向自心求,而犯了人云亦云的毛病。如同時下許多佛教徒去聽經聞法時,往往未能從開始聽到結束將經文開示全盤了解
卻大膽地斷章取義,就逢人宣說某某大法師乃如是說法開示,大家聽說是大法師所說的,即不假思索地盲目跟進,也不細加思考此種說法是否合乎佛理或自性?原本此位法師從頭到尾所闡釋之經文理趣,有其一貫之脈絡道理,很不幸地被聽眾斷章取義地宣揚出去而走樣失真,經過一傳十,十傳百的,以訛傳訛,卻背了黑鍋,豈非冤枉?各位須知,佛法絕對是合乎自性、真理的心地法門,所以聽聞佛法時,不能只用耳朵去聽,還得用自心去思惟所聽的道理、是否與佛心、自性相應?唯有相應者才是正道,否則即使是權威大師者所言,亦不能盲從相信,所謂「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了義不依不了義。」才不會被目前許多披著佛法外衣,其所宣揚的教理卻處處與本心相違的附佛外道(心外求法者均屬外道)所迷惑。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句話是否見性解脫?從古至今人人均公認為是見性之偈語,其所言正好是破除神秀之執著「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因為菩提自性本無一定之形相,而是隨緣應化,無所不在,如同水用方型容器盛即為方形,用圓型容器盛即變成圓形,水一旦受熱即蒸發到空中變成雲霧,在空中遇冷又變成雨滴下降至江、河、海洋即分別變成江水、河水或海水,本身並無一定之形態,但亦永遠不失其為水分子的本性,故不可妄加分別佛心為一固定形相,神秀將心比喻為明鏡,只要勤加擦拭鏡面之灰塵即能常照萬物,如同清淨之自心不被外境所蒙蔽、迷惑;但是惠能卻言「心並非是明鏡」,因為照見萬物只是心之一種作用,以本覺之心透過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六種器官)去察知世界萬物(六塵)之存在,若執以為此作用即是「心」則錯誤。內心原本即清淨,怎麼會沾惹塵埃?若將心比做鏡子,當鏡子內面本身髒時,怎麼擦得乾淨?不過是鏡面有灰塵才擦得乾淨,若灰塵在鏡中即無法擦乾淨,故灰塵與鏡面乃是互不干擾的二樣東西,如同月亮被烏雲遮住一樣,月亮本身仍好端端地在空中,只不過是暫時看不見而已,自心本清淨,絕不可能沾染塵埃,其所以會被蒙蔽、迷惑,亦只是一時之情識作用而產生障礙而已,故惠能與神秀之偈語差別即在此。

若進一層探討,惠能所言之此段偈語,本身雖是見性解脫,但惠能本人此時此刻,並未真正見性解脫,何以言之?因為見性之人不會無聊去寫偈語,(後人批評惠能寫偈語之舉動,如同老太婆裹腳布般,多此一舉!)請問惠能以何心、以何意、為何想去寫此偈語?寫此偈語時必然起心動念,既已起心動念,云何能無一物?云何不惹塵埃?此時已是心中多物、處處塵埃,所以說這時候,惠能心中仍有些微掛礙而未真正見性,「五祖將鞋擦了偈,且曰亦未見性。」主要用意固然是唯恐惠能遭受小人的嫉妒,與傷害而有此舉動,其實亦在暗示提醒惠能尚未真正見性解脫!

此處顯示出一個問題,我們在修行過程中,往往內心實際之體證功夫,比知識見解落後一大截,也就是說見解往往超出修證甚多(能知未必能行),因此禪宗言「悟後起修」開悟只是見到、了解本心,明白修行這條路如何走,仍須進一步去證悟,體證所悟之道理確實不虛。所以惠能悟道後,仍去獵戶隊中生活十多年,以生命體證佛理,故禪宗悟道,才是真正修行的開始,還要身體力行,一步步去實踐,才不致因所見未真而有所偏差。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的人,當如是乎。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
。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第二天,五祖大師避開大眾的耳目,靜悄悄的來到舂米房,看到惠能在腰圍綁著石頭正在舂米,五祖就說:「求道的人,為了追求無上大法,而忘了一切身體的折磨、應該就像這樣才是吧!」又問惠能說:「你舂的米白了沒有?」惠能答言:「米早就舂白了,只是還沒有過篩而已。」這時候五祖大師就用禪杖在舂米的石碓上敲了三下,然後就離開了舂米房,惠能立刻明白五祖大師的意思,於是就在三更半夜的時侯,悄悄地進入五祖的禪房,五祖大師就以袈裟代替布簾,把禪房的門窗遮住,使外人看不到禪房裏面的動靜。然後特別為惠能講解金剛經,當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句話時,惠能聽到此句之啟示後,當下就豁然地大徹大悟,便很自然的說:「原來一切法門及最高深的道理,都離不開自性的範圍啊!」接著又稟告五祖大師說:「我們何必心外去求佛呢?我們的自性本來就是清淨的!我們的自性本來就是不生不滅!我們的自性本來就具足一切福德智慧!我們的自性本來就不會動搖的!我們的自性能生出一切萬法的!」五祖大師聽了惠能悟後之語,知道惠能己經覺悟到本性,就對他說:「一個不認識自己本心的人,那麼學法又有什度益處,相反地,一個人如果能夠認識自己的本心,明白自己的本性,這個人就可以稱為大丈夫,也可以稱其為天上人間的導師,更可以稱為無上正等正覺的佛。」

此段話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思考、探討:首先是,如同前段之說明中曾提到,惠能之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固然是見性之言,但嚴格來講,此句話只是見到本性,但尚未能將其完全掌握,故此時之惠能還不是真正的悟道(吾認為:了解加上實踐出來,方稱悟道),何以言呢?因為一件事物見到之後,必須能夠進一步拿來使用,才能接受此項事物之真正利益。所以在開悟的境界當中,除了明白真理外,最重要的是必須能夠實踐出來,如果只是看得到、說得到,卻做不到則功敗垂成、了無效果。
「本來無一物」只是見到心體,此時之惠能仍然未知如何應用妙心,未知生命真正之意義何在?因此見性、悟道之後還必須能「使用」,萬物只有在使用之時,才能發揮其最大之功效;同樣的只有在應用妙心,面對世間一切人事物時,才能了解生命的真正意義。並非只一昧地停留在「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清清淨淨、不動搖之境界中,如此豈非,如同木頭人般槁木死灰、了無生機嗎?因此見到心之本體之後,尚需掌握心之妙用,此處五祖大師講到金剛經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即是觸及此關鍵問題?而令惠能全盤地了解心之體相用,此時才是真正地明心見性、大徹大悟!所以從此段回顧前段中五祖大師用鞋將惠能之偈語擦掉且言「亦未見性」其深一層之用意,即是向六祖惠能開示:既然云「本來無一物」,何以牆上多寫了二十個字。只有將此偈語擦掉,才是真正的無一物!

惠能「腰石舂米」,五祖見了說:「求道之人為法忘驅,當如是乎?」
此句話亦值得我們思考、反省,一般人以己身體去舂米,己經是相當辛苦之事,何苦還要在腰間綁上石頭自我折磨?惠能無非是想提高工作效率,為了增加身體之重量,才在腰間綁上石頭,以便能夠加速、徹底地將米殼去除,完成舂米之工作。此處米糠,可代表吾人之煩惱執著,其內之白米即是代表佛心自性。惠能求法之心即如同舂米般,急切專注、全力以赴,為了能趕快悟道,不惜忍受身體之苦勞,只要能見性開悟,萬苦亦不辭,此種為法忘驅之精神,值得有志於道者敬佩與效法。

舂米槽中有穀粒、白米、米糠,亦如同我們修行過程一樣(有煩惱亦有菩提)白米與米糠都在同一糟中,也表示佛法不離世間法。天下萬物不論賢、愚、孝與不肖,均共處於世間上。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同米糠與白米,雖然混雜在一起,但米糠是米糠,白米是白米,米糠絕不可能,將白米再包裝來回復成穀粒。因此修行悟道後,雖不離棄世間,但亦不為世間紅塵所染,此即所謂「和光同塵,遊戲人間」。由此回想,當初五祖大師,令惠能去碓坊擔任舂米的工乍,必然亦有其用意吧?!五祖問:「米熟了沒?」此句話即是,問惠能是否已經明白內在的佛性?惠能答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也就是說,我早已明瞭自己內在的本性,只不過是還欠五祖大師您的印證罷了。

篩乃是能將白米與米糠分開之一種器具,米糠表示不正確,白米則代表正確的真理,所以在此「篩」即是表示五祖的印證(揀擇、確認正法)。佛教言,在此娑婆世界賢劫七佛降世之前,因為無明師應世,故尚允許有自悟自證者,但是七佛出世之後,修行悟道者,則必須經代代相傳之明師印證認可,才不致未證言證而誤盡天下之蒼生。因為吾人自己之習氣(如:口頭禪……等)往往無法自己覺知,一般修行較高者雖能覺察己之粗習氣,但是對於微細習氣則難以察覺,故須經明師印證才穩當。再者,修行這條路實在講是如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難以用言語或文字去表達,唯有真正品嘗入口者,才能心領神會。對於其他未曾嘗到者,再如何詳細描述,終究是隔了一層膜而有所差別。
例如我們常在電視中看到許多美食、飲料及名車……等廣告,但是若不去市面上買來實際品嘗或駕駛乘坐,我們永遠都無法得知其美食之佳味,飲料之清涼口感以及名車之舒適乘坐感,而坐在電視螢光幕前,憑藉意識想像與實際受用之差別,各位應該都很清楚。所以修行悟道須經明師印證之重要性,亦可想而知。

三鼓即是三更,古時候沒有時鐘,夜晚三鼓即是三更,在夜晚每一時辰官府都會指派巡更者沿街敲鑼報時,一祖以杖擊碓三下,除了暗示惠能三更入室外,三鼓亦表驚覺義,因為三更半夜時,一切眾生都在迷中(黑暗中沈睡),在迷中驚覺我們的身、口、意三業,若能因三鼓驚覺而轉煩惱成菩提,則能成就法、報、化三身(在黑暗中去印證佛性);若逢農曆十五前後,三更半夜時,圓明之月亮正高掛天空中,發散出清涼之光氣,象徵我們本具之清淨佛性,能破除黑暗中之無明煩惱,所謂「以此圓明心月輪,朗照三千體如如」。
「五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表面上看,一定是為了講秘密大事而避人耳目,才有此種遮掩動作。在此,大家應該先了解「何謂袈裟」?「袈裟」乃是福田衣,出家眾穿上袈裟即表示己身即是福田處,可受天下眾生之供養(廣播種子於福田中),令眾生得無量之福報利益(種子發芽成熟而豐收)。但是各位應進一步深思,福報從何產生?真正的福報乃是從自性中產生,所以並不是剃髮入空門,身披袈裟即能受人供養。如果只是外表現出家相(身出家),內心並未放下塵勞真正出家,則不具資格接受供養,否則會損己之福報。反之若身心俱出家,內外一如,進一步能體證自性,則堪受天下之供養。因為自性能生萬法,萬法能利益一切眾生,利用無邊之妙行,利益眾生則具足無量無邊的功德。出家僧眾接受眾生之供養後,衣食資具無缺而安心辦道,體證佛心,進而弘法利生。供養者,即是間接造福無邊之眾生,故能獲得無量之福報;因此,袈裟被稱為「福田衣」之前提,乃是穿袈裟者,必須是身心具出家且能體證佛心者。

此處以袈裟遮圍,在裏面說見性之語,即表示佛性在袈裟之內;為何不令人見?因為只有見性之人才能看得到佛心,一般凡夫均執著於我相,只能看到袈裟之外相,而難以透過袈裟看到裏面之自性,五祖以袈裟遮圍之,用意大概是如此。
「五祖在袈裟之內向惠能說金剛經」,當初惠能在俗家學佛之因緣乃是聽聞金剛經,今天出家修行印證己心時也是聽金剛經,此即佛法中常常強調重視「因緣法」之見證,無始劫前之一念,歷經多生多劫之滋潤成長,直至今日因緣成熟而開花結果!所以我們平日應善加守護己之念頭,但願念念皆是清淨善念,日後處處皆是善緣、善果。

五祖解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各位應該記得,當初惠能也是聽聞客誦金剛經至此偈時,心有所悟而捨親往黃梅參禮五祖,此即如是因如是果。各位細思,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是否也常有如此類似情形發生,當初無意間動了某種念頭,經過一段時間或許數年之後,無形中滋長成熟,而產生許多意想不到之結果,所以「善自護念」對修行者而言非常重要。
「應無所住」即是「本來無一物」,心中既已空無一物,何處可住?所以,「應無所住」乃是「心之本體」,「而生其心」才是「心之妙用」,同時得到心之本體及妙用,方可稱為真正的開悟。

惠能先前所作之偈語「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由此觀之,只是得到心之本體而已,仍非究竟。

以真言密教而言,有五方佛之思想體系:東方是阿?佛(發心門,轉阿賴耶識為大圓鏡智,成就朗照一切法界萬象之智),南方寶生佛(修行門,轉末那識為平等性智,成就諸法平等即如之智),西方無量壽佛(菩提門,轉第六意識為妙觀察智,成就分別好妙諸法,而觀察眾機,說法斷疑之智),北方不空成就佛(涅槃門,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成就自利利他妙業之智),中央則為大日如來(方便門,轉菴摩羅識為法界體性智,成就法界諸法之體性智,即六大法界三昧也,主方便究竟德)。此五方佛依五轉而得,表示吾人之整個修行過程,東方是太陽升起之處,代表萬物之開端。開始發心學佛,經過不斷地修
行(南方),而體證菩提(西方),繼續到達北方極致之涅槃(一切之歸宿),此時仍不算究竟,最後必須進入中央之方便究竟門才是圓滿,此方便門即是「妙用」,必須具足般若智慧者,才能方便妙用;若未悟道,不能體證佛心者,如何能方便?此時方便往往變成隨便。如果某人修持得很好,卻無法善巧方便,將其修證心得表達出來利益眾生,即非妙用;反之,一個能善巧方便弘法利生者,必定是體悟自心、具足智慧者,因為「妙用」乃是「心體」之延伸。

再以禪宗之偈語來說明,所謂「言語道斷,心行滅處,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兩句話「言語道斷,心行滅處」指修行到達某一種階段,其體受無法用語言文字表達,亦無法用心念去思惟,此心境如同前面「本來無一物」及「應無所住」之境界,仍非究竟,只掌握到「心體」,但此時只要臨門一腳即能開悟,直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才是到達山河大地遍處皆是,微妙世界的「妙用」境界。

所以說,密宗才是真正的禪宗,因為密宗之修持,乃直接從證入之境界上開顯我們本自具足之一切殊妙法極樂境。一般不了解者,誤認密宗著重在事相上之修法,乃是在製造假相,殊不知密宗之特色,乃是從事相上起修,直接契入佛心,見到本性而從其中開顯,本自具足之無量無邊桃花源世界。有些修行者,只知道通往桃花源之路,而尚未到達,有些人雖能到達桃花源之門口,卻無法進去一窺堂奧,有些人即使能夠進去觀賞遊玩,但無法久留盡情享受(因非屬己有),密宗之修,則是進去之後即擁有此桃花源世界。故能自在地隨意享用其妙境,並非只停留在推理想像、製造幻相。

大日如來乃法身佛,其本身之境界即是自證本心、自受法樂,開顯無量無邊微妙之法;如同行者悟道後而了知「而生其心」之妙用,妙用才有生命,一件東西無論它有多大用途,若只丟棄在儲藏室永遠不用,則如同廢物般毫無意義。唯有拿出來好好地使用,才能顯出萬事萬物之真正生命而利益大眾。
弘法大師在「十住心論」中,對佛教十種宗派(九顯一密,一密為真言宗)予以詳細具體的審查教判、比較對照,而顯明出密教之立場與特色,譬如第八住心為「如實一道心」,以一心三觀,闡明如實了悟一如清淨、妙蓮不染之心的天台宗教義,即與此相當。第九住心為「極無自性心」,諸法極性為隨緣轉變,以暫住於真如自體之性而說為無,諸法法界悉皆為真如法性之發現,此即華嚴宗之宗義。

第十住心為「秘密莊嚴心」,真言行者依於法身如來身、口、意三秘密之加持感應,開顯吾人心中本具秘密莊嚴之曼荼羅,證悟如實之自心,陳說此種教義之真言宗,即與此住心相當。
第八住心對般若空性雖有整體粗略之了解,但仍執於清淨心;第九住心則能放下清淨心,雖能得到心之本體,但無法圓融妙用;真言宗則更進一步,能將不可說之境界用種種事物(法器、曼荼羅、咒語……等)具體地表達出來,將佛法妙義加持於有形之萬事萬物上,令執著表相之眾生,只要見到有形之事物,即能體證佛心。以上若非妙用何能如此?但若非對空性能徹底了解,又如何能善巧方便地藉事、顯理呢?令一切眾生即俗即真,自見清淨之本心呢?此即真言宗殊勝之處,故弘法大師判其為最高境界。


「何其自性,本自清淨。何其自性,本不生滅。何其自性,本自具足。
何其自性,本無動搖。何其自性,能生萬法。」「何其」這二個字乃讚嘆之語,這段話就是惠能聽五祖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大悟後,將自己所體悟之心得,用此段話表達出來,讚嘆自性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惠能此段開悟之偈語,與釋迦牟尼夜睹明星後所說的「奇哉!奇哉!大地眾生本具如來智慧福德,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開妄想執著,則無師智,一切智自然證得。」有東西聖哲異曲同工之妙!惠能開悟之偈語將自性做進一層之闡釋,前四句「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乃是說明「心之本體」,最後一句「能生萬法」才是說明「心之妙用」,剛好與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遙相呼應。

從惠能開悟後對自性之讚嘆,再來反觀,我們現今之學佛者,則常常怨嘆「何期末法眾生業障深重,何期微妙之佛法能洗淨眾生之罪障」,每天都在求懺悔,今天聽說地藏懺消除業障最有效,就趕去拜地藏懺,明天聽到梁皇寶懺功德更大,又去參加梁皇法會,用盡心思希望儘快去除罪障,但終其一生卻被業識纏身,如同被惡魔如影隨形追趕般,無法脫身自由。因為不了解拜懺之意義,進入懺堂拚命地向佛菩薩口中唸唸有詞求哀懺悔,但往往法會結束、經典一閉,步出佛堂後又照犯不斷,如此惡性循環,愈唸誦拜懺愈覺自己罪障愈深重,此豈是佛法之真諦?拜懺須了解其真義,真正的懺乃是「無字懺」,知過離非不再犯錯即是真懺悔。

如同般若心經所言「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而我們眾生卻迷忘本心,眼見色、耳聞聲,六根與六塵一旦接觸即起執著分別而生貪瞋痴三毒心,造作無邊之罪業後再想盡辦法用拜懺、誦經、禮佛……等種種方法去除之,無怪乎會有「何其眾生業障深重」之嘆語,在此針對時下流行一窩蜂地形式化拜懺,提出批評,並非是在否定拜懺的功效,否則本門道場,每年逢地藏菩薩聖誕,亦舉行地藏懺業法會,豈非自相矛盾?主要是提醒大家應先了解拜懺、發願的真義,避免流于「口誦而心不行」的樣板戲!此外,佛法有八萬四千法門,拜懺屬佛法的方便法門,其目的在收攝吾人之心念,悔過後避免再犯,而真正的佛法乃惠能所體悟的「本自清淨,本無煩惱痛苦」,這點大家應該要了解清楚。

「不識本心,學法無益。」此句話道盡我們學佛修行的毛病,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如同上面所舉拜懺的例子,如果對佛法的基本觀念不好好地徹底了解,則往往錯用功夫,許多人努力修持一輩子的歲月,欲枉費功夫鮮少受用,所以六祖壇經這本書,大家應好好地參究了解其要義「本自清淨,本無煩惱」,試問各位,煩惱從何而來?又從何消失?往往是莫名其妙地產生,不久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其實煩惱只是一種情識作用,但是此情識作用卻會因其執著程度的深淺與久暫,而對吾人之身心產生種種不同之影響。

例如最近電視上播放的著名催眠大師表演節目,許多被催眠的觀眾,聽到音樂一放,即不由自主地依照指令跟著起舞,叫你做任何動作,也都迷迷糊糊地一一遵辦;暗示你正釣到一條五十公斤之魚,手中雖無釣竿,台上亦無任何一條魚,但表現出來的動作,卻是拚命拿釣竿與大魚搏鬥的情景;一杯酸溜溜的檸檬汁飲料,經過催眠暗示為蜂蜜汁後,喝起來不但不會皺眉頭,反而露出如同真的在喝蜂蜜般的甜美表情。我們正常人深信自己眼睛所看的東西,口中所嘗到的味道,身體所接觸的事物,認這才是真的,但是像電視上被催眠者亦認為其所見所聞是真的,如果一直在催眠狀態下,則酸的檸檬汁永遠都感覺是甜的,我們相信自己所嘗的味道,他們亦感受其味道的真實性,如果我們執著身體是真實,感覺是真實,他們亦認為其身體感受是真的,那麼何者才是正確呢?不免令人心生矛盾、迷惑!此時此刻讓我們再好好細思,般若心經中「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及六祖壇經中「不思善、不思惡,當下即是」的道理,若執著眼所視之物,而起善惡分別心則是愚人,若以身體六根對外在六塵,所有之感官覺受去判斷一件事之是非對錯亦是愚夫,因為眼所見,未必為真,例如我們是A種人,被催眠者是B種人,A種人喝檸檬汁感覺很酸,B種人則認為很甜,其感受之甜度,與A感受之甜度相同,A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在B都一一發生,二者六根對六塵之覺受,均如實存在無法否定?此即超出我們思想的範圍,其實A執此,B執彼,二者均不正確,放下執念,一切本自清淨!在此印證佛法常開示的道理:我們均執於所見所聞所感受為真,透過六根對六塵之覺受所起一切情識作用,而產生了痛苦與不痛苦,若能了解六根乃是工具為我們所用的道理,即能照破一切,本自清淨。所以不可執著於,六根對六塵所產生之一切事物,若能放下執念、分別心,則在日常生活事情不停地進行發生當中,你根本就不會產生痛苦,或不痛苦的煩惱,所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此道理非常重要。

再談深一層的現象,有人自言見到佛菩薩….…等種種聖境,若以上述催眠之例子來分析,很可能是自我催眠所產生之幻相,何以他人見不到,你卻能如實地感受到?此值得我們深思探討,思想若被催眠控制,叫你做什麼即聽命行事,像國外某些極端教派的教徒們常常進行集體自殺,卻認為是提前同升天堂般快樂,可見思想之可怕!我們從世間之種種事物慢慢去觀察,可印證佛法所言之般若空性確實非虛,我們均相信自己之經驗,從小即被家庭、社會教導如何分別一切,若無法擺脫此從小到大,根深蒂固之意識執念,則永遠在有相中打轉,永難體證到佛性!

「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五祖這句印可的話聽了確實令人非常感動,
因為時下學佛者鮮有人以「本心」去學佛,都是以迷妄之心去學佛,基本觀念即錯誤,故學佛許久了無實益。以下粗淺的來分析時下各種學佛的現象:
有人學佛最單純的目的,是求取清淨及心理寄托,因此求取清淨、寄託,即變成你的心,一般參禪打坐者,常將己心當做一匹野馬,唯恐其胡亂衝撞,惹事生非,務必將其馴伏,所以禪宗修行有「十牛圖」之比喻,此乃誤盡一切參禪眾生,因為心原本即清淨,何必卻假設人有無邊的煩惱心,假設此心胡蹦亂跳,難以平靜,所以導致學禪者,無時無刻都在注意、控制自己的散亂心,常令自己保持祥和平靜,舉止中規中矩,務必符合威儀具足之姿態;本來是修行契入自性後,自然而然會顯露此祥和之心境,結果變成用思想意識去勉強控制,造作出外表清淨祥和之假相,而每個人打坐時,都認為己心如野馬般妄念紛飛,千方百計想控制,卻又不知如何去除之,而煩惱不已,打坐原本是享受美好事,卻大半時間在對治妄念而痛苦,此豈非冤枉,故此「十牛圖」之修行觀念乃錯誤的,也就是五祖大師所說的「不識本心」而衍生出來的問題,此乃一般單純發心修行的現象。

等而下之者,則是追求種種特殊法門,以求功名利祿、消災解厄或特別感應,就像許多學密者,因迷於手印、咒語之神奇妙用而去求法,而不知密法之殊勝,乃是在開發內心本具無盡之妙法寶藏,不向內心求卻往外相求,本末倒置豈非可嘆!

也有人口說般若空性,一切放下隨緣自在,勿執著風水地理、神通感應,然而其內心無時無刻卻在捕風捉影,希求感應神通,言行互相矛盾。有人常在各種法門、境界分別高低,此乃心外求法,永難契入自心,因為世間萬法.森羅萬象,若一直在事相上分別則所得所失,終其一生亦無法一一解開,反之若能向心內自性求,則如同提綱挈領,一切迎刃而解。

許多人喜歡在佛法上論斷是非,談玄說妙,其學佛乃是用口說而非真正去實修,例如名人學士喜談禪宗的公案,其中一個有名的公案是六祖剛出山時,看見二位和尚在爭論旗幡飄動之原因,一位說是旗幡本身在動,另一位則說是風吹才造成旗幡飄動,六祖則指出既非旗動亦非風動,乃二位仁者之心在動,此有名之公案原本只到此而已,而日後自認高明之好事者,進一步指出三者均不對,並非旗動、風動,亦非心動,三者俱非!更有人說三者俱是!禪宗有所謂「奪人不奪境,奪境不奪人,人境俱奪及人境俱不奪」四種層次,其中以「人境俱
不奪」為最高境界,如此自命飽學高士,六祖豈非應向其頂禮?!實則談玄說妙如同畫餅充飢,永遠無法吃到餅之真滋味,只是滿足自己之虛榮心,與生死解脫毫不相關!

我在大學時曾參加禪七參「無」字,參到最後心生緊張恐慌,全身冒冷汗,幾乎要跳起來,後來參到覺得好笑,最後真的哈哈大笑不已,此時指導禪師問坐在對面的一位女眾,問她說;『妳是男的或女的?』那時候,我睜大眼睛看了對面老半天,覺得這個「說不出來的東西」很熟悉,但是卻想不出是什麼東西,更分不出到底是男或女;各位,此種心境乃內心實際之體受,即非思想所能推理,目前學佛者大都傾向用嘴皮修,甚至有些修行團體很輕易地互相印證開悟,歷代祖師大德似乎都遠不及他們,此即「不識本心」。

有人喜歡研究唯識,分析前五識與第六意識、第七識及第八識之相互關係,研究那一識去投胎輪迴,唯識學乃入海算砂,何日才能將大海的砂計算出來?如同對萬物事相上的分析永無解決之日;也有人喜歡分析人的種種念頭,思想之來龍去脈,結果內心煩惱依然故我,試問:此對生死解脫有何助益?所以一切均應向內心求,如何分別正法與邪法?與自心相應者即正法,離開自心向外相分別知見者(外道)即邪法。何種法最高?法本身無高低,高低在人心,若此法門能令你身心安穩自在,則應好好去參學,即使師父是乞丐亦能解脫,反之若身心無法安樂,不論師父多高明、多有名氣對你亦無用。

接下來談大家對密教修觀所常犯的錯誤觀念,修持密法主要的目的,乃是求自心清淨自在,結果各位在修觀時,卻常常煩惱境界無法觀想出來,豈非自尋苦惱、本末倒置,請問境界即使觀得出來又如何?能當飯吃嗎?大家應該要朋白,境界之顯現乃是內心之延伸,心住入清淨三昧,自然能呈現清淨之境界,而享受法樂,此乃心之妙用。大家不了解此道理,而拚命用意識去思惟製造幻境,錯矣!在修觀出現某種境界時,亦不要去思惟、分別,現在用何種方法續繼下去較佳,如此邊修邊思惟方法及境界乃錯用功夫,亦即是「不識本心」!

所以「不識本心」所表現出來的問題可說是層出不窮的,大家應知「法無高下,應機者良」,修法乃是一切放下,令心清淨,回歸至最自然,不思善不思惡的境界,將自性直接開顯出來,才是其真正目的。而非邊修邊衡量是非對錯,此乃妄失本心,故應善自護念,好好地保護、安住己之念頭。諸位若將六祖壇經參得透,就不會迷妄,而明白修行這條路應如何走,若不識本心則修持多年,仍在迷妄煩惱中流轉,學法有何實益?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  因地果還生  
        無情亦無種  無性亦無生
祖復曰,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敬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惠能啟曰,向甚處去。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

   
就在三更半夜的時候,五祖將無上的微妙心法傳給惠能,別人都不知道,而且還將禪宗頓悟法門的信物(衣和缽,袈裟和盛糧食的器具)交給惠能。又吩咐說:「從今以後,你就是禪宗的第六代祖師了,將來你有度世化民的重任在身,所以你要好好地善加守護正念,不要在受到外魔的侵擾之下,就向環境屈服。此外,應該要時時想念眾生未度,就是自己的心願未了,然後你才能發大菩提心,廣度一切浮沈苦海之眾生,那麼禪宗的無上心法,方能流傳後世,一代一代的傳下去,達到沒有中斷停止的一天!」聽我一段偈語吧:「你當為一切有情的眾生,不斷的播下佛法的種子,因為只要你在眾生的心田中播下佛法的種子,最後終究有一天會生出佛果來。更進一層講,若無情識者,即無業識之種子,也沒有所謂見性或不見性之分別,自然亦無生死之一回事」五祖說完這段發人深省,意義頗深的偈語後,接著又說:「遙想當初我們的初祖達摩大師,從印度來到中國時,人人都不相信他所說的佛法,所以才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留傳此衣缽作為印證的依據,又一代一代的留傳下來,接續禪宗的法門;但是真正的佛法,並不是在信物,而是以心印心,心心相印,使聽法的人,自己能夠領悟,自己解開迷惑,這才是真正的佛法。你要知道,自古以來,過去的佛與現在的佛,到最後所傳授的根本法門只是自性本體,歷代祖師們秘密教授的法門也是自住本心;因此,衣缽本身只是有形的信物而已,假如你再傳下去的話,恐怕會發生爭奪的禍端,所以我傳給你以後,你就不要再傳下去了!如果不依照我的指示再傳下去的話,你的生命恐怕會像蜘蛛絲般那樣的脆弱與危險!所以,你還是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否則恐怕會有人傷害你。」惠能便請教五祖說:「那麼我應該往何處去呢?」五祖回答說:「你可以往西南方向走,如果走到一個地方名,有「懷」字,你就可以停留下來;如果再走到一個地方,其地名有「會」字的話,你就隱藏在那裏。」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衣缽。」三更半夜時月亮正高掛天空中,而大地眾生都在昏沈睡夢中,無人知道六祖惠能已悟道得衣缽。眾生在三更時昏沈睡夢亦表示智慧未開,忘失覺性,無人知道有尊佛已誕生在世間,如同我們身處五濁惡世的社會中,從何能尋得真正的聖者?有何正確的方法能令吾人出離生死大海?此句話也是在感嘆云云眾生中,能識本心者少之又少。在此所傳之頓教,前面亦解釋過,在開悟之前一切修行過程都屬於「漸修」,悟道當下則稱之為「頓」,實則本無頓、漸之分。

「善自護念」指的是好好地護持自己的「正念」,何謂「正念」?識自本心者方為正念!

「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亦曾舉「風動、旗動或心動」的禪宗公案,後人好事者更談論到「風、旗、心」三者俱動,乃至三者俱不動,大家都在比誰的腦筋動得快,誰的理論高深玄妙,現今許多參禪學法者亦都執在外相打轉,有人看幾本禪宗公案典籍即能說得頭頭是道,古文國學程度佳者看佛經亦能一字解十義,名嘴廣播員口才流利、妙語如珠,亦能令聽眾聽得津津有味,但是津津有味之餘,大家是否曾深思自己真正能從其中得到什麼?我們常常在外相上迷失自性,忘了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應如何走才是正確?人人都在言論上、知識上及思惟上分別高低,最後一切之爭論皆落入執著。

譬如有人談六祖壇經,批評慧能的頓悟比神秀之漸修高明許多,言談之中對神秀語多輕視,似乎自己凌駕其上神氣不已,其實談論者本身之修持卻遠不及神秀,許多學禪者即落入此意識分別中,殊不知真正禪修者乃「言語道斷,心行滅處」才能體會如來之本心。若如上述在比較誰的見解高低,見解高者即認為己之境界超凡入聖而沾沾自喜,但是此種談玄說妙,畢竟只是說食數寶、畫餅充飢而已,對於生死解脫毫無幫助,因為一輩子都停留在思惟上打轉,遇境逢緣則煩惱依舊,此即是「不識本心,學法無益」之實例。

因此學佛者應時時回頭反觀己心,以清淨心觀照一切,向內心追求回歸本性為最終目的,才是修行之根本,所以「善自護持正念」即是此義。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如果在有情眾生的八識田中,種下佛法的種子,在因地中慢慢地經過修持而發芽、茁壯,最後終能產生佛果。我們常聽到某某師兄或師姊其學佛之因緣,係因多年前家中至親不幸去世,面對生死問題產生好奇與疑惑,在延請佛門四眾超度法會中接觸佛法,當喪事辦完後即開始學佛,故往往當種子播撒下去時,自己毫無覺察。例如在聽聞佛號或誦經中,即無形中種下佛法的種子,再經過善知識的介紹而歸依三寶,進而不斷地修持而終能成就道業。在日常生活當中亦如是,經常有許多事情之發生令人莫名其妙、百思不解,各位是否有此經驗,往往念頭一動,自己無法控制之下即生氣、憤怒,甚至會做出極衝動的行為,事後卻後悔不已!若有足夠的智慧去分析其中原因,必然會發現此中亦有因果關係,很可能是在久遠之前某個場合,因為聽到某事而種下之種子,逐漸發芽直至今日成熟而產生此種言行。

各位再請回想,是否曾在童年之時,曾聽某句話或遇見某件事,至今仍深印腦海永遠記得?有時候那句話並非特別重要,也並非刻意去聽,只是無意中進入八識田中,結果日後人生看法及觀念,卻無形中深受其影響。一切眾生均難脫離因緣果報之法則,有因必有果,此因乃歷劫以前所播下之種子,當因緣環境成熟時即成就果實,所謂「因果報應,絲毫不爽」,各位應時時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諸惡莫做,眾善奉行,令八識田中皆種下善良的種子,日後終能得善果。

「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若如前段所述,人類乃時時種下各種因,同時亦時時接受各種果,在此因果造作當中生生滅滅、循環不已,人即是在此因果輪迴流轉受報中浮沈不停,有人問,如何才能脫離此三世因果、六道輪迴?最直接的辦法即是「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此二句話大家應深思、細惟去了解,因為種子須靠業識作用才能發芽變化成熟結果,如果不執著環境外相,不起情識作用,即無法成為果實,所以若能放下情識作用,即不再輪迴受報。

例如上回舉催眠之例,為何明明是酸的東西,經過催眠暗示後吃起來卻如同蜂蜜般甜?其五官表情都完全表現出甜味的感覺,而毫無半點酸味感受?可見吾人乃執於情識作用,因為究實言之,酸甜並非獨立存在物質本身之中,而是吾人嚐到東西之後的意識感受,而產生所謂酸或甜之分別,吾人之意識作用難道是一定不變?由催眠之例子可知吾人之意識乃經由執著分別而來,因此若能將意識執著放下,則酸即能變成甜,可見許多事情均是情識作用而產生,此亦印證佛經上的名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若能照見五蘊皆空,放下執念即是「無情」。

無情識作用,不是非無分別是非善惡之能力,只是不受情識執念左右己之思惟。如此一切種子自然都無法發芽,一切皆空即無性。入空性心識不起者,因果對其即無法產生作用。即無生死之一回事,自然能脫離因果輪迴之業海,此即五祖對惠能進一層的開示「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其涵義值得吾人深思再三。

「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一切的教授、指導均須靠自己的了解、領悟乃至實踐,例如一杯蜂蜜的甜度滋味,唯有自己親口喝下去才能真正感受到,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是甜度及純度相同的一杯蜂蜜,不同之人去喝,往往因每個人口味之差別,喝起來必定有不同之體受,如同班上老師授課,每位學生吸收了解亦大有差別,考試成績更是天壤之別。學佛修行亦如是,佛法如同大海等同一味,但眾生根基程度不同,所接受了解的自然不相同,此即「自悟自解」,因此以佛心流傳即靠師徒之間心心相印而難以用言語表達完全,所以自古
以來佛與佛只傳授本體,祖師們所秘密交付的也只是本心。

「衣為爭端,止汝勿傳。」五祖門下之眾多弟子們,在五祖大師教導之下參禪學佛多年,而今一旦聽到衣缽已被後學晚輩、目不識丁的惠能拿走,當下即心生不滿,而均萌生無明心,立刻派多人去追趕,認為只要將衣缽奪回,即等於將一切佛祖的心拿回來,所以此時的衣缽已非佛祖之心,反而是變成這群眾生執著心之代表體,所以五祖言「衣為爭端」有其先見之明。

反觀我們今日在學佛參禪,或許已無衣缽之爭,但是每個人來學佛相信都是心有所求,深一層來講,心中所求之物即是衣缽,何謂衣缽呢?如有人追求境界神通,有人追求開悟解脫,此開悟即是無形的衣缽,此種種無形的衣缽,值得吾人深思反省,莫五十步笑百步。

在此補充說明本段文中前面的二句話:「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以及「善自護念,廣度有情。」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三更時眾人皆在昏沈熟睡,無人知道慧能已明心見性,蒙五祖印可並承受衣缽成為第六代祖師,此句話雖然是在描寫當時五祖傳法于六祖之情景,但是若以修行的角度來看,這句話亦可說明修行之路,乃孤寂無伴(如同孤星伴月,眾人皆醉我獨醒)。因為我們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其中酸甜苦辣之體受,內心世界之種種變化,唯有自己最清楚,他人無法知道。所以大家應該知道修行這條絡,正如六祖慧能三更半夜受法時無人知曉般,只有自己一人在孤單行走,只有自己知道每天所定的這條路,沿途之風光景色如何?(每人待人處事,遇境逢緣中心境之起伏、無明煩惱之增減。)而且修行的好壞、成敗,也不是為了要表現給誰看,也不需要他人知道,所以在修行過程中,不必在乎他人的誤解,也不要因他人之言論批評而改變自己,只要自己清清楚楚所走的道路,乃正確之方向,即可大膽平穩地走下去。

此外一位修行者,應著重於內秘菩薩行(要有自己秘密莊嚴之妙行),最後必能從千山萬水我獨行中,走出一條康莊大道來!因為真正的自在、真正的解脫並不需要他人之肯定、印證;試問,自己若無十足之把握,即使師父印可說你現在已成佛,你會相信嗎?所以「三更受法,人盡不知」這句話隱喻吾人修行歷程之真實狀況,提醒我們生死之旅,各人因緣果報各人承當,大家應各自努力才是!

「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五祖說此句話正是天下弘揚正法者之心願,因為學佛之目的,乃自利而後利他,若己未能解脫,又如何能令他人解脫?而自利之最終目的在利他,此乃大乘菩薩之慈悲精神,「善自護念」乃自利,「廣度有情」則為利他。

如同前面所說「三更受法,人盡不知」,明月雖當空高照,但會欣賞清風涼月者少;佛性雖永恒不失,但能明心見性者,亦寥寥可數。故悟道乃極為難得可貴之事,應善自護念勿令忘失。例如我們在修行過程中,經過多年的聽經聞法,道種在八識田中逐漸成熟,好不容易建立一些正確的觀念,或對佛理有些微深入的體悟,或經一段時間培養成之修行好習慣,都應該好好地保持下去勿令流失。在日常生活中何時能有所體悟乃無法預知,每個人突破之機緣均不同,可以說在每一件事物上,只要因緣成熟均有可能體悟。

有位師姊多年來心神都無法安住,每次滿懷希望地上座,結果都因無法掌握到修持要領,越修心卻繃越緊,最後都是心浮氣躁失望地下座。有一天從道場坐公車回家時,腦海中忽然浮現,師父上課時常常提醒的一句話「萬緣放下」,頓時心有所悟地放下一切妄念,一心持念不動明王咒,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中咒音均不斷,直到下車回家後,心仍安住于咒音,而不為外境所影響,身心輕安自在之覺受,嘆未曾有。所以日常生活中種種之事物,均是修行的對象。並不只限於佛堂內打坐修法,誦經或唸佛持咒。靜態之禪修,可幫助生活中動態之修行,二者乃相輔相成、互為因果。此位師姊乃是累積多年來之聞法及修持資糧,剛好在公車上思及「萬緣放下」這句話,因緣成熟而當下放開心念(大家都對這句話耳熟能詳,但相信絕大多數人仍無法放下!)放下自在體受到身心輕安的法喜之後,切勿得意忘形,有所體悟後務必「善加護念」,這點很重要!許多人在修行過程中,有不少的機會體悟到佛理,但是往往無法保任而一再流失,根接經驗統計,一般人體悟後若末善加保任,最多只有三天之好光景。我們在一生的修行當中,對佛理的深入了解乃一點一滴累積而得,其中難得有幾次殊勝因緣,能突破性地體悟。若不善加護念而退失回去,一切又得重新再來,實為可惜。應令其堅定持久,慢慢成長、茁壯,根深葉茂,日後才能成為一棵菩提樹王,庇蔭天下眾生。

欲利他者應發真實之慈悲心,而此慈悲心,乃來自於對佛法之體證,對因緣法之了解。深知眾生之煩惱,均因執念而來。例如以前曾舉一個例子:某人借一筆錢給一位好友,本來事情平靜而高枕無憂,有天正與家人高興地吃飯時,來了一通電話,傳出該好友因週轉不靈而倒閉逃離他方的消息,頓時心沈氣悶、飯食不下,五分鐘前後心情變化判若兩人,此即對金錢之執著,其實這筆錢對己並非急需,有或無對生活毫無影響,此筆閒錢即使不借朋友,亦將存在銀行生息,也許終其一生也用不到,只是存著較有保障安全感,但是一想到此筆錢可能一去不回,頓時痛心不已,可見執念之可怕。

一位體證佛性者,內心會自然流露出慈悲心,而能廣度有情,此即「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因為體證佛性者,才明白真理是怎麼一回事,了解應如何放下執念,才能出離痛苦,才能從七情六慾、無邊煩惱中,念頭一轉而成為清淨世界,此唯有透過清淨心才能了解。例如前面所說的那位師姊,常常從道場搭公車回去,每次回到家都昏沈欲睡,何以那天客觀環境相同,卻產生不同的結果,關鍵即是在念頭上一轉,眾生之執著均在念頭,所以各位欲化無邊煩惱,為清涼蓮池之唯一法門,即是轉念。

體證佛心者,固然能廣度有情,自利利他。但放眼天下,高僧大德或許很多真正開悟解脫者則極少,若要等明心見性後才度化有情,佛法必定難以流布,有情眾生即無法廣泛受惠。何況許多體證佛心者,都在深山偏遠處修行,難以尋訪問道。所以學佛者應有此觀念:能夠了解體證幾分,即說法弘揚幾分,亦即盡己之力,實實在在的學佛、修行、弘法利生,所謂「老實學佛」,勿以超過己了解範圍之內容,或修持方法介紹他人,以免以盲引盲、自誤誤人。若只了解佛理而無法做到,則非真正的體悟,真體悟者必定能行普賢願、六度萬行,因為真正的願力,真正的慈悲心乃由清淨心自然流露出,自己如實地放下執念體證佛心後,不忍眾生沈淪於苦海中,而萌救度之念,所以有志于自利利他之行者,不必跪在佛前發願,直接去實修實證即是。因為真正的發願乃是實踐出來的,否則空口發願,往往是有願無行,而成空願!

以上是對「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以及「善自護念,廣度有情。」二句話之補充說明。

本段文最後一句「惠能啟口,向甚處去?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禪宗不是常云一切皆空,一切都不執著,何以五祖卻來此一句「逢懷則止,遇會則藏。」,如同命相預言師般所言?禪宗在一般人印象中,其所追求的乃是般若空性,照理不應該言及過去未來、禍福吉凶之事,何以五祖卻言此?其實各位若仔細翻閱禪宗典籍或公案,其中有不少亦有此類,似預言之對談記載。此種談論與禪宗不著相之本質,有無矛盾?對我們平常人而言,此句話如同神通妙算,但是對有修證之禪師來講,此乃稀鬆平常事。例如一位小孩從小見到其喜歡之物,一定要據為己有,否則絕不罷休。由其個性可推知日後長大,對其心愛之物可能會不擇手段,採取種種激烈之行為去奪取,甚至不惜一切,為非作歹只求得到此物。所以我們可以從其小時候之習性,而大約推知,日後會變成何種人物了。此種見微知著的功夫,與修證程度之高低成正比。

例如:我曾經叫一位弟子去洗碗,洗了五次仍未洗乾淨!檢視一個碗內外不用一分鐘,何以洗了五次仍無法洗淨,其原因何在?而師父何以又能看得出?此乃二者心思之粗細不同。一位修行者修到某程度,其心微細(並非吹毛求疵,雞蛋裏挑骨頭之微細。),所以在微細當中,即能了解事情之本末始終變化;以前在中和道場由於空間狹窄,幾位專修眾均在五樓客廳及六樓佛堂席地而臥。後來在五、六樓樓梯間隔了一間斗室,先是由一位專修人員睡,結果睡了幾天都無法安眠,而要求仍回佛堂睡。換另一位則能安住,當時我心中即知不妙,果然不久之後,此位專修人員因家庭因素而回去,無福繼續專修殊為可惜。此即善觀因緣法,由一件事情之發生當中,即能預知其結果。

中國之梅花易數亦可推知許多事情,試舉二個例子:
以前有位卲康節,精通陰陽五數。有一天其到一位官府庭院,與大人相見。但偶見此大人所養的兩隻小鳥,在激烈爭吵互啄,大官即問卲康節所表示吉凶之事?卲康節答言:二位夫人正在屋內爭吵。大官說:怎有可能?今天早上她們二位,才有說有笑地攜手出遊。沒想到剛說完,家中僕役急忙地跑來稟告說:二位夫人正在房內吵得不可開交,大官佩服地問道何以知此事,卲康節說,此二隻小鳥乃大官所飼養之心愛寵物,正代表您的二位夫人啊!

另一個例子是:孫臏、龐涓二人同時拜鬼谷子為師,二人學成要下山前,其師令二人去後山摘花,孫臏心地仁慈不忍將花摘下,而在地上撿經人折斷後落地之花,其師看了即知其未來有斷足之難,因此將其原來之名字「賓」改成「臏」,此二則例子均是歷史上有名的故事。

一位有修證之禪師,不會受環境、情識作用,影響其判斷能力的。因其對因緣果報,有相當深入的了解。因其心極其微細,又極其廣闊,甚至能與三千大千世界融成一體。因此三千大千內任何事物,產生之種種變化,均能察其事理而推知其演變結果。由此可知五祖所說的此句話乃不足為奇,端賴其視因緣時機方便運用而已。


惠能三更領得衣缽,云:「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祖相送直至九江驛,祖令上船,五祖把艣自搖。惠能言:「請和尚坐,弟子合搖艣。」祖云:「合是吾度汝。」惠能曰:「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惠能生在邊方,語言不正,蒙師傳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祖云:「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惠能在三更半夜的時候,領受祖師的衣缽,忽然想起路不熟,於是請教師父說:「弟子出生在落後的嶺南,對這裏的山路,本來就不熟悉,如何走到江邊,到達有渡船的地方呢?」五祖就安慰惠能說:「你不必擔憂,我親自送你一段路程吧」於是五祖就親自送惠能到九江縣的渡口站,並且吩咐惠能即刻上船,然後又親自拿起搖槳,正要划船的時候,惠能立刻稟告師父說:「請師父坐著就好了,搖船的事,應該由我來做才對。」五祖說:「應該是我來渡你才對。」惠能立刻又稟告師父說:「弟子還在迷失的時候,是由師父來度我,可是現在弟子已經開悟了,應該由我自己度自己,不可依賴師父才對呀!雖然度
化的「度」與渡河的「渡」,同樣是《度》,但是它們的用處卻不同,一個是有形的「渡」,一個是無形的「度」,有形的「渡」是用在渡人過河,無形的「度」是用在度人脫離人生苦海。惠能以前生長在邊彊偏遠的南方,連講話的語音都不正確,可是今天承蒙恩師的教授指導,總算才領悟到真正的佛法,所以現在我應該以自性覺悟的功夫,度化本性的真我。」五祖聽了之後,很高興地說:「確實如此!你說的這些話,正合乎佛法大意,我判斷將來的佛法,將由你而大大地盛行。好好地珍重自己吧!三年後,我才會與世長別,現在你趕快向南方行去,但是南行之後,短時期內,不宜急於宣說佛法,因為時磯尚未成熟,恐怕產生障礙致佛法難以興起。」


「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
照字面上的意思,
前段白話文之說明淺顯易懂,但是若以學佛之角度來探討此句話,則另含其深義。「南中人」即邊彊蠻夷,未開化之獦獠民族,正如同尚未接受佛法教化薰陶之凡夫俗子,其言行舉止,乃至起心動念,往往造作無邊之罪業而不自知。「山路」一般來講都是高低起伏、彎彎曲曲、嶇岐難行,加上沿途不時有許多小橋流水、奇花異草……等美景出現,令人時常駐足欣賞而流連忘返,不知不覺天色變暗,如果路況不熟又無燈光照射,如何能摸黑下山?而一旦迷失在黑夜之山中,必然受困於飢寒交迫,甚至可能遭受毒蛇猛獸之侵害而性命難保;「山路」如同世間之迷魂陣,彎曲難行,若迷戀世間之五欲六塵而不思解脫出離,一輩子均難以走出此迷魂陣,一旦業力現前(黑夜降臨),財色名食睡(地獄五條根)即如同毒蛇猛獸般一口將我們的慧命吞食,以致再度沈淪於生死大海中。「江口」即度船處,從生死之此岸度船至涅槃之彼岸,所以「江口」也可說是令人解脫生死之入處(下手處)。

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

在此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中,有太多的聲光幻影、物質享受吸引住人,令人難以清醒回頭,即使有心想回頭,回頭路要如何走才能到達江口,此非依賴詳盡的地圖或者識途老馬的嚮導不可!同理而言,在茫茫的生死大海中如何出離?一定要皈依佛、法、僧三寶,密宗則再加上金剛上師(過來明路人,如同顯教的具眼明師)而成為四歸依處。

「佛」在此娑婆世界指的是釋迦牟尼佛,而十方世界亦有無量的十方諸佛(如阿彌陀佛、藥師佛……等),佛只是一個代名詞,凡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真理徹證者均可稱為「佛」。

「法」是一種方法、工具,為人所使用而能到達某目的,如同要去某地,可坐公車、火車或自行開車,並無一定的限制,而許多人卻被法門綁死而忘失其原義,其實只要適用即可(如懼高症者怕搭飛機而改乘火車)。

法門亦如同一艘船能載人度河,既已度過河,即不須再利用之,故勿執於法門(船),非得坐那一艘船不可,只要能度河即可,所以「法門」本身並非根本目的,它只是一種工具、一種引導作用,最後能令你真正解脫的乃是你自己而非法門,如同佛經中並無真理(釋迦牟尼佛圓寂前自謂說法多年,未曾說過一句),經文中所說的乃是教人如何做,即能得到何種結果,吾人唯有依其方法去實踐,才能清楚了解其經文所涵蓋許多言外之義(如同地圖上所描述之路徑,唯有實際走過才知其沿途風光),此最究竟之道理,無法以語言文字具體描述,只有實證者方能體會,因為真理不存在語言文字上,只有吾人以心印心,與佛相應後才能自然體證之,故不可執著法門。

俗云佛法有八萬四千法門,條條道路通羅馬,我們只要從其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法門即可,所謂「法無高下,應機者良。」然而在眾多法門當下要如何找到適合的法門呢?這當然得花一番功夫去接觸,必須依其方法去實踐一段時日後方知(切記須切實去做,不能光聽不實行),若經過一段期間實在無任何體受,或有所突破才換其他法門,只要有心用功,有朝一日必能找到適合之法門,即專注於此全心投入,因為人生有限,只要選對一種法門去修即可。例如時下最盛行的淨土法門,若念佛能念得安穩自在,越念煩惱、掛礙越少,彌陀之覺性能從佛號聲中念念現前,則此念佛法門,對你而言即是最殊勝,故法門無高低,勿起分別心。

法門決定後即應尋找明師,「僧寶」泛指依教奉行,護持宏揚佛法之和合眾,而影響我們最為深遠的,乃是所依止之「親教師」,顯密諸教中有許多之法師.禪師、仁波切、金剛上師……等,即使念佛法門中亦有不同之教授師,如同佛菩薩中有文殊、普賢、觀音、地藏……等,到底那一尊,那一位師父與己特別投緣?

某位上師說法,一聽則津津有味受用匪淺,可能即是有緣,反之若聽了老半天仍無入處,可能即是無緣。尋找一位適合自己的明師在修行之道,極為重要之事,尤其是修密之行者,選擇具格之上師遠比選擇終身伴侶更須慎重(夫妻通常只有一世或數世之恩情,上師與弟子則是生生世世之法情),一般密教之歸依灌頂只是結緣而已,而真正的歸依乃是歸命,將己法身慧命完全交出來依靠之,任其安排,所以上師之選擇能不慎重嗎?不應該只聽幾次法,覺得有味道即認可,應多加觀察此師之言行是否一致?道場作風符合佛法否?接觸一段時日後,對其信心日漸具足後再做決定,所以要找到一位根本上師並非易事,必須因緣福德具足者才能順利成功。五祖云:「汝不須憂,吾自送汝」,此句話即是說一旦找到明師,即應將法身慧命交給師父,一切聽從師之安排教導(例如惠能聽命差遣,於槽廠破柴踏碓),時機成熟時即將你送至江口再度船至彼岸‧三更受法得頓教衣缽)。反之,若自以為是地盲修瞎練,一旦迷路跌倒受傷才去找師治療。傷口好了又忘失教訓再度自行尋路,如此反覆受傷仍不聽安排,即使遇到明師又有何用?若能聽命行事則一路順暢平安,直登解脫之法船。  
  
「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
弟子仍在迷失的時候由師父來度化,一旦弟子開悟了,即應自己度自己,不能再依賴師父!雖然度化的「度」與渡河的「渡」,同樣是「度」,但是用處卻不同,一個是有形的「渡」,一個是無形的「度」有形的「渡」是用在渡人過河,無形的「度」是用在度人脫離生死苦海,但是今天在這種情況之下,有形的「渡」與無形的「度」,實在沒有不同的地方,就像法門一樣,不管是「師度」或者「自度」,其最後目的都是在體悟自性,一切之根本均在自性,只是因緣時空環境之不同才有「師度」或「自度」的分別,一切均以體悟自性為根本,不在「度」字做分別比較。

「度」只是一種法門(如同一艘船或一種工具)而已。許多學佛者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去學佛?應以何種心態去學佛才正確?依自己目前的環境、時間等條件,安排一種合理妥善的方式去修持用功,此即是「度」,例如應抱持何種心態去道場接受師父的教導,在家中應該如何修行,此即是「師度」及「自度」,許多人卻在二者之間擺不平,為了去道場參加法會或聽經聞法而敷衍家務,甚至未事先與家人溝通好而鬧革命,在家中為了自己上座修法而不分青紅皂白地命令家人消音(電視、音響乃至談話)不然即生無明怒火,此即完全與學佛之本意背道而馳!

應以智慧去了解,學佛的目的乃是求自心清淨、安穩,學佛亦只是內心之一種修養而已,在此原則下依自己的環境、時間調整用功之方式,因為學佛修行乃一輩子之事(究實而言應該是生生世世永無止盡之道業!)並非數月或數年努力用功即可畢業,又不是參加大專聯考或者碩士、博士學位而已,這是一條活到老學到老,永永遠遠的社會大學之道路,需要的是永恆不失之菩提心,在此條永遠之菩提道路上,因為個人業力的不同,有時道心勇猛很想精進用功,偏偏事業或家務繁忙得難以抽空修法,但是不管是有空修或沒時間修,最重要的是要常保內心之清淨與安穩,對三寶正信恭敬之心永遠不變,短時間因緣環境不許可之下即抱持能修多少即做多少(即使每天僅有十分鐘的時間用功,若能專心投入持之以恆,日久亦能見其功效,淨土宗為極忙之人所設之十念法門即是一例。)待日後有空時再多加用功,修行應以智慧彈性變通,豈有一成不變之方式。

有位師兄弟在外做工,同伴下工後,都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嘻笑玩樂,若自己一人關起門來打坐用功,久而久之即會被歸為異類,而受排斥,菩薩應善於運用同事攝眾,例如觀世音菩薩為了度化漁民而化身為魚籃觀音,為度化地獄道眾生又化身成焦面鬼王,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觀音三十二應身即是如此而來,為度眾生,不管任何身段都放得下,但其本體仍是觀世音(外相形體可變,但本心不失),故吾人修行應善巧方便,不拘泥於外表形式,若在外與眾人相處一室,打坐、結手印或持咒均太明顯,極易引人側目,其實可託辭工作疲累,坐在椅上或躺在床上休息,只要懂得要領將身心徹底放鬆,亦能達到坐禪之效果,因為坐禪並非只侷限以身體去坐,只不過打坐的姿勢比較容易令氣脈暢通、心氣調和而放下妄念,進入禪定,並非一定要盤腳才叫做坐禪,此乃執著錯誤之觀念。

如同「度」者非只是指度船而已。真正坐禪之義乃是心念放下,外離諸相,一心不亂,方可稱為禪定,掌握此要領,則不論行住坐臥,甚至吃飯、沐浴、如廁,時時可坐禪,只要內心清淨平穩即不會受外在環境的影響左右,所謂「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心淨則國土淨」,因為解脫與否關鍵乃在心念而無關乎身體。眾人雜處之際,佛號或咒語都可在心中默念,觀想更不受影響(因為無人能控制你的思想),若真的很想嘗嘗打坐的滋味,亦可選在半夜或清晨眾人皆在睡夢中行之,像六祖惠能日後在獵戶隊中生活十五年之久,即是懂得運用智慧隨環境而彈性變通,當六祖看管獵網中之獵物時,亦可趁獵戶們遠離視線時,有意無意地網開一面,放生一些獵物,頂多遭受一頓責罵而已,此即大乘菩薩之精神,以一般人眼光來看,很難想像堂堂悟道的六祖如何捱過漫長艱苦的獵戶生活,但是六祖卻能安然度過,端視以何種角度.心態面對之。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各種逆境都有可能碰到,實非我們能逃避得了,故只能培養悠閒放鬆之心境,利用智慧想出適合自己之生活方法,只要以心為主,勿被外境所綁,即能在任何環境下隨緣度日。此句話重點在了解「度」之意義乃是在開發自性,修行之要義乃在心而不在形式(形式上能做則儘量去做,不能做亦無妨。)

「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不宜悟道之後馬上宣說佛法,恐怕障礙法難將起。以修行過程而言,「開悟」只是在吾人的八識田中(深層意識中)了解、接受、肯定「自性」,尚未經過生活上的歷練、考驗。如同讀書亦有二種層次,讀死書乃是依文解義、照本宣科;讀活書者則能將書中之道理消化吸收後,實際應用於生活上發揮其功效,因為書是死的,人乃活的,故開悟後必須經歷日常生活上的真正磨練,才能將以前功夫未成熟、了解不徹底之處,以及各種缺失盲點確實改正過來,所以說「開悟」之後才是真正修行的開悟,六祖在獵戶隊中十五年即是在做此種體證的功夫,日後才能登座說法、廣度眾生。


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詣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
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遂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臊,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


惠能接受五祖弘忍的叮嚀囑咐之後,叩別了恩師,就邁開腳步向南方走去,大概走了兩個月的路程,就到達江西省的大庾嶺。
話說五祖送別了惠能後,就回到東禪寺自己的禪房中,一連幾天都沒有到大殿禮佛作課。門下弟子看見數日前的師父還是健康無恙,何以接連數日未出禪房,難免都感到懷疑是否發生何事,便一同到五祖之禪房前向其請安,並且邊問說:「師父是否有病,或是心情有什麼不愉快嗎?」五祖回答說:「病倒是沒有,但是衣缽與禪法已經傳向南方去了。」弟子們又急迫的追問:「到底是誰得去了衣缽與禪法?」五祖回答說:「佛法是不講究私人的交情,所以只要能夠了悟正法的人,這個人就能夠得到衣缽與傳承。」五祖講了這句話之後,門下弟子就知道一定是惠能得去了,大家知道這件事之後,門下弟子有數百人,都想得到衣缽而紛紛奪門而出往南追去,當然其中也有真正為追求正法的人,其中就有一位叫陳惠明的出家人,在俗家時曾當過四品將軍,這個人出身軍旅,雖然心性脾氣粗魯暴臊,但是他有一顆積極的向道心,由於身強體健,所以腳程最快,趕在眾人之前,終於在大庾嶺追上了惠能。惠能看情形不妙,就將衣缽放在一塊大石頭的上面,並且大聲說:「這衣缽是代表傳法者的信物,難道可以用武力來取得嗎?」說完後,惠能就躲在密佈的雜草中,惠明果然追到惠能放衣缽的地點,看到衣缽竟然在石頭上,立刻上前去拿,但是說也奇怪,身材魁梧的惠明居然怎麼用力都拿不起來,惠明在這個時候體受到正法果真不能以蠻力奪取,內心開始產生害怕與敬畏。


此段經文有幾個地方值得我們去深入探討,首先是「五祖歸,數日不上堂。」有二種含義,第一種如前文所說明,五祖完成傳法大任後,悄悄地回房養息,故意不主動宣告此大事,待徒眾們詢問才回答,藉此可讓惠能有足夠時間抵達目的地,而避免被他人追及;第二層含義,表示禪法已從黃梅傳承出去,故五祖在禪房內數日,示現「寂滅、涅槃」之宗風。「能者得之」亦有二種含義,一指有慧根、能力者得之;另一則明指「惠能」得到,一語雙關。

眾乃知焉,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大家聽說五祖已經在幾天前,悄悄地將衣缽傳給惠能,眾徒們頓時議論紛紛,慌成一團,甚至有數百位門徒群情激動,認為鎮寺之寶的衣缽,怎麼可以被獦獠身的惠能,傳到南方偏遠地區呢?眾人立刻紛紛地整理簡單的行李,有人還提著棍棒奪門去追尋。此種將衣缽視為珍寶,而執持不放的心態著實可悲、可嘆!五祖乃世人公認是極有修證的禪宗祖師,在一位開悟之大師座下修學禪法,應該有許多人得到正確的指導而蒙受法益、法喜充滿,思想觀念上也應該有相當程度的轉化、改進,但是如今一聽到鎮山之寶的衣缽已南傳而去,門下居然有數百名之多的徒眾,奪門而出欲搶回此寶物,由此可知這些人仍然執著於衣缽的外相。

在禪宗歷代以來所流傳的觀念中,唯有大徹大悟之人,才有資格蒙受衣缽,代表此人已經明心見性,且經過祖師印證,足堪克承禪宗之法脈;此種觀念一代一代地流傳日久之後,大家逐漸背離其原義,忘失衣缽只是禪師開悟後印證之一種信物(如同我們現在求學過程中,每完成一段學業經過考試通過後所頒發的大學、碩士、博士……等各種畢業證書。)反而本末倒置地將外相(衣缽)當做寶物本身的代表。這些徒眾在五祖座下禪修不下十年,乃至數十年之久者,大有人在,其迷於衣缽之心態豈不可悲,可見修行人能斷除無明習氣,突破對外相之執著者少之又少。
由此反觀時下佛門中的許多儀式、規矩、作風,其最初形成之時或許都極有意義,但是最後流傳日久之後,卻如同衣缽一樣,逐漸失真走味,最後變成眾人之執著對象,完全失去其真正意義。

我們試舉其中一些例子來談,數年多前有一位從美國來台灣宏法的大法師,乃是眾人公認相當有修證、名氣遠播海內外的禪師,在他停留台灣宏法期間,所到下塌駐錫之處,信眾們都不約而同的慕名而去,大排長龍地等著去參禪問道嗎?細問之下結果都是專誠去排隊希望能挨香板,害得此位老法師整晚幾乎都無法休息,因為大家均深信挨此位有修證禪師的香板能消除業障,所以一傳十,十傳百地造成此種大排長龍,徹夜等著挨香板的盛況!請問各位,挨香板真的能消業障嗎?答案是確實可以,但是並非此種大排長龍,輪流等著去挨香板的打法,因為香板的真正作用,乃是一打下去即能將眾生無始來之妄念一時打斷,當下令行者放下所有的念頭(善惡、是非、好壞、美醜……等分別心),立即見到本來面目而得清淨心,心一旦平靜即不會再妄念紛飛,起伏不定(念頭的產生即是業力的示現),從此就不會再生煩惱心,故業障即不會再現前,所謂「打得妄想死,許汝法身活。」一棒打下去即能將凡夫肉身打死而成就一尊活佛,故禪宗之佛堂均稱為「選佛場」,如何才能選出一尊佛?此非具眼明師不可,而行者之身心條件必須到達某種程度,挨此香板方能產生某種作用。

可知真正的挨香板,不只是能消除業障而已,條件具足、因緣成熟的話,甚至能斷除無始以來之生死煩惱,成就出一尊尊的活佛,可謂功德無量!

但是流傳演變至今日,卻變成只要去挨一下香板即可消除業障,如同時下善男信女去寺廟消災祈福般的一種工具,此乃不了解挨香板的原本真義,故流於迷信、執著、錯用功夫,此種錯誤心態不正如同五祖座下之徒眾們對衣缽之執念嗎?

再舉八關齋戒中的「不坐臥高廣大床戒」,其用意乃是提醒行者勿因坐臥舒適而起安逸懈怠心,以致忘失道業,佛陀當初會制定某條戒律均有其原始含義,我們應該了解其道理,再去做才有意義,有人為了守此條戒律故意捨棄彈簧床不睡,而堅持睡在地板上,其嚴守戒律的精神固然值得吾人讚嘆、鼓勵,但前提必須了知其用意,乃是為了防範心生懈怠,避免被此肉身牽著鼻子走,而能做己身的主人。若不知道此道理,即使睡在地洞中,亦無有多大助益。

再如「不華縵香塗」戒,有人就認為手戴戒指、玉鐲,用香皂沐浴或洗臉均違犯此條戒律。在古時生活水準低時,戴戒指、用香皂或許是屬於奢侈、浮華、虛榮心的行為,但是在現代來講,戒指、香皂均是普遍通俗之物,與奢侈、浮華毫無關連,若了解此戒律之原義,即不會拘泥於表面形式上的守戒。

例如前面「不坐臥高廣大床」的戒律,如果明白其原義,雖然睡在彈簧床上,只要身心不放逸懈怠即無妨,何必一定要執於表相,堅持非睡地板不可?釋迦牟尼佛一定不會因為你睡彈簧床,即認為違背八關齋戒。佛陀乃是教導吾人,如何調伏身心以利修行解脫。他並非是地府判官,若違犯某條戒律,即判罪下三途受罰。若嚴守某戒律即可升天享福,如果以此著相觀念學佛,將佛陀當成宇宙之最高審判者(如同基督教、回教之上帝),順者升天,逆者下地獄,如此大錯特錯!

佛陀制定戒律的目的只是令行者防非止惡、調伏己心,許多人受戒僅得到表面的戒相,其實最重要的是要得到「戒體」。所謂戒體就是要了解此戒律的真正用意,而掌握其內涵精神。希望大家學佛應該往此正確方向走,不斤斤於表面形式而應落實在內心上用功。此如同在同一張桌子用餐,每個人的心境均不會相同,故勿執外相,應向內求。

再談目前佛教界相當盛行的「朝山」活動,何以廣受信徒們的熱烈?應參與呢?在台灣教界風行一、二十年而不衰?因為大家都說三步一拜(有些虔誠者,則是一步一拜)口念聖號,歷經辛勞地拜到山頂可以消除業障,功德殊勝。所以雖然是一種相當辛苦費力的宗教活動,仍能吸引不少信徒不斷地投入支持。頂禮膜拜之功德何在?為何朝山特別有功德?為何朝山通常都在子時起香?其原理何在?各位是否曾思考過上述這些問題?若不了解以上問題,而人云亦云地盲從跟班即非正信佛教徒,而是如同愚夫愚婦般拿著香跟著人到處去拜,卻不知拜什麼對象?所做的雖然是佛教儀式,但卻非佛教徒而是外道,故須思考其理而後行。

大家是否了解何謂「業障」?若不了解又如何能消業障?「業」者即是「人之心」,起心動念均是業,地藏經文即云:「南閻浮提眾生,起心動念,無非是業,無非是罪。」因此,要消除業障最直接了當的方法就是常常令心清淨無染,或者起心動念均是慈悲喜捨、助人為善的念頭。

為何在半夜起香?夜深時大地一片漆黑代表眾生之無明,此時起香即驚覺無明意,一直拜到天色變亮,即表示無明完全變成光明。「山」即是吾人之心(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靈山塔,亦即是自在心王),朝山時每走一步,口念一句聖號,即是令己向心內求,聲聲喚醒自己的自在心王;每一次頂禮膜拜即是將己之無明習氣去除,五體投地即是令心平等如大地,如此口念聖號,三步跪拜即同時在調伏無明煩惱,一路往上前進直至山頂,山上有佛寺,寺內供有佛像,僧眾們亦正在唱誦經典勤修早課,最後跪拜至寺中大殿,面睹佛、法、僧三寶具足即等於見到自性三寶,此刻是塵勞煩惱頓息、法喜充滿,自然能業消智朗,障盡福崇。

因此,各位學佛應追問其根源,若了解其含義,再依其儀式去做即能滅罪無邊而得清淨心。其實起心要去朝山時即能滅除罪障,若真正的理事圓融,朝山圓滿更是功德無量;反之若執迷其外相,即使跪拜一輩子也只是在拜偶像而已,無法明心見性。

再如寺廟中普遍設置之供燈功德,信眾們欲求光明智慧,可點燃油燈供養諸佛菩薩,其含義乃是藉著點燈照破黑暗之形式,而同時令眾生內心點燃心燈,照破無明而產生智慧光芒,依此道理點燈時反觀自心,確實能得到光明智慧。
如今五祖之眾徒們在大師教導之下禪修多年,竟然仍執迷於衣缽,可見眾生無明之根深蒂固實在可悲,讀到此處值得吾人深思反省,今後不管聽聞佛門中之任何儀式、說法,都應該仔細地尋問,為何有此規矩,其意義何在?將其根本原義找出,徹底了解後再去做才有意義,否則只是在表面形式上依樣畫葫蘆徒勞無益。

「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糙;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
衣缽乃法之代表,代表佛法之一種印證信物,而佛法本身乃無形無相,怎麼可能以武力奪取呢?惠明苦苦追取衣缽,惠能「擲下衣缽」有二種含義,一者表示惠能不執相,因其契入自心了解佛理,禪法並非在衣缽上,而是在惠能自己身上,故失去衣缽並無所謂。因為自心能生萬法,故惠能當下即如同一尊活佛,一切佛法盡在其身上。二者惠能藉此機曾向惠明開示,你認為衣缽極其珍貴,那我就成全丟給你,但是若無我惠能,你即使拿到此衣缽又有何用?

「惠明至,提掇不動。」惠明係武將出身,又是一馬當先追上惠能,其身強體健必異於常人,何以區區一小塊衣缽竟然拿不動,豈不怪哉?莫非惠能開悟後具有神通力,對衣缽持咒語施法力,令他人無法拿起來?還是龍天護法隨侍在惠能左右,為了護持正法而鎮守住,令五兩重的衣缽不動如泰山?若有上述想法則,是流於迷信神通法力,學佛多年仍屬門外。

惠明本身乃武將出身,為人粗魯可能從未受文職教育,但是在五祖門下對佛法深具信心,極力參究,惜因心思粗糙而未知用心之道,故始終無法體會佛意。時下許多學佛者勤跑各家道場,喜歡參加各種法會活動,結果忙來忙去只得到茫茫然,而未能獲得法益,其關鍵也是在不懂用心之處。

做任何佛事均應明白置心何處?我曾在清淨慈門月訊刊登過「法會用心之處」一文,法會乃是宗教儀式活動最極致表現之處,試以法會中的插花為例:不管是插得豐富艷麗,或者是典雅樸素,前提是要能欣賞此花之美在何處?然後透過插花者之清淨心,所覺受到的生命力之美,將其剪下濃縮表現在花盆上,令每個人一眼看見此花,都能感受到其所散發出生命力之美,此即是圓滿成功之作品。有人學插花只是依樣畫葫蘆,僅學到表相,未能學到內涵、心境,故其花缺乏生命力。

再如廚房之工作,法會期間要供應眾人食用,還要準備各種供品,可說是最繁忙累人、吃力不討好之工作,如果能以供佛之誠心,用心煮每一道菜供養大眾(每位眾生均是一尊未來佛),令其飲食有味、精力飽滿,修法自然能順暢安穩,如是間接成就眾人之道業,可謂功德無量,故廚房可說是關係法會大眾慧命之聖地,亦不為過!若能如是用心,煮每一道菜即如同修一座法,法會圓滿之際必然是法喜充滿而不覺辛苦疲累。

惠明雖不懂用心之處,但極力追尋佛法,對法深具信心,他在五祖座下禪修多年,所認為的佛法即是衣缽,一位一心想開悟者用功多年,一旦聽到所要開悟的東西(衣缽)已被人拿走,其反應之激烈必然非同小可,非火速拚命去奪回不可(如同母親懷抱中之愛子被人偷偷抱走般,若不搶回誓不罷休!)因其畢生之希望,均寄託於此!但是惠明拚命追到之後,為何卻提掇不動?因為千辛萬苦、夢寐追求的寶物,竟然如此輕易地出現在眼前,不知自己是否在做夢?當下心靈之震撼力令其恍惚無力,失去控制力(可見惠明對衣缽執著之程度!)並非惠能施法力,亦非金剛護法之力!此乃執心之力,亦見執著於身心影響之鉅了。



惠明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惠能遂出,盤坐石上。惠明作禮云:「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云:「彼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良久,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惠明大聲呼叫說:「行者啊!行者啊!我是為了追求正法而來,並不是為了奪取衣缽而來,請您出來好嗎?」惠能聽到這句話之後,才從雜草叢中走出來,然後盤膝靜坐在石頭上,惠明此時懷著驚悸又嚴肅敬畏的心情望著惠能,並向惠能恭敬地頂禮後,便請求說:「行者,希望您能為我說法好嗎?」惠能回答說:「你既然是為了追求正法,而千里迢迢地趕來,那麼我要求你先放下心中的一切慾望與雜念,使心地平靜,連絲毫念頭都沒有的時候,我才為你說法。」惠明接受惠能的指示,將萬緣放下,靜靜地在原地上坐了很久,惠能看到惠明已經屏息諸緣,一念不生了,就開始為惠明說法:「惠明!什麼是你本來的面目,你知道嗎?就是當你心中放下善、惡、是、非……
等思緒時,在當下,就是你的本來面目!」惠明聽到這段當頭棒喝的開示後,馬上心開意解。


本段對話中,「屏息諸緣,勿生一念」此句話非常重要,惠能為何不直截了當說:「不思善,不思惡……」而要惠明先「屏息諸緣,勿生一念」?此乃攝心之要,若無法放下萬緣,令心如虛空,如何能領受無上之心法?惠能知道,此時惠明之內心仍是波濤洶湧,其心仍執著於佛法外相,一位內心無法平靜、放鬆的人,絕對無法體受至高之佛法!

如同一般信佛者,遭遇困境時會去寺廟,祈求佛菩薩保佑消災解難,此乃人之常情。但是許多人將佛當成萬能者,認為佛是宇宙中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此乃神佛不分,錯誤之知見。其實佛只是真理的化身,他所宣說的真理即是因緣法(包括佛本身亦在因緣法中)。指引吾人應如何看待因緣,以走出一條康莊大道。為何有人向佛祈求,佛菩薩並未馬上滿其所求?因為其中亦牽涉因緣法,能許則許!以凡夫眼光來看,認為應該如此才好,但是以佛眼視之卻未必。吾人乃是以欲念之心執於現象界,以佛菩薩清淨無為之心來看,如此卻不好。

同理,六祖為了令惠明開悟,故不馬上向其直言,若馬上向其宣說即是滿足其欲求之心,因緣條件未具足前,表面上是滿足其所求,實際上是徒勞無功。所以有求必應,毫不保留地,滿足他人之慾望,絕非智者所許,更何況是佛菩薩!

惠明屏息萬緣,令心平靜良久,惠能才說:「不思善,不思惡」。我們再進一步討論「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各位生平可曾試過,能不能在一分鐘內,不生任何念頭?一分鐘都無法把握控制自己念頭,一生當中,自己又有幾分把握呢?若認為一分鐘內,不生念頭太困難了。那麼五秒鐘內,能否做到不生一念?現在請大家當場試看看,不管是單盤、雙盤,或者是散盤均可,不拘任何坐姿,一、二、三、四 、五,能令念頭不生者請舉手?沒有人做到嗎?如果有人堅定地舉手,我也不予認同。因為嚴格來講,當我在數一、二……五時,各位都聽到了嗎?此時已在動念,「聽即是動念」所以這不合格,其實各位一開始即犯錯,錯在何處呢?錯在「不讓念頭生起」這句話,縱使其他念頭都不生,但是「不令念頭生起」,此念頭卻在一直存在,此亦是執念。所以「一念不生」確實太難,因為吾人之執念乃與生俱來。

譬如現在要大家腦海中除去『紅色』影像,其他任何顏色都可去想,一旦聽到這種指令,腦海中偏偏盡是揮之不去的「紅色」影像。所以思想是很奧妙,且難以控制的。再進一層具體來探討,當我在數一、二、……五,各位聽到時,算不算是念頭?如果這個也算是念頭的話,除非令此世界或吾人消失,否則必定是「念念不停」。因為在此活生生世界上,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有各種聲音,隨便張開眼睛亦能看到東西,即使是眼盲耳聾者,其內心也會不時地動念,眼、耳、鼻、舌、身之能感受,乃是由於內心之作用,因此根源乃在於心,前五根並無任何過失,若認為耳聞聲,眼視物而動念乃過失,請問若無耳朵能聽聞佛法妙理、 梵音清流嗎?若無眼睛能讀誦經典、目睹山河大地清淨法身嗎?

故此五根乃吾人本能之工具,何罪之有?若聽到一、二……五,只要不被牽著走,不受其干擾即可,有何妨害?

故禪宗云:「山高不礙白雲飛,竹密不妨流水過。」最重要的是「心」能否做自己的主人,像剛才一開始各位的「心」即執於「一念不生」,故對於世上萬事萬物,不應起分別、對待之心,要能整體接受,我們時常說,不要如何?所以要如何?像前面說「五秒內不生一念」,各位馬上拚命控制「不生一念」,此即是對待心、分別心,進而產生對立、矛盾與衝突,生活即無法和諧,各位應該學習將「心」全部放開,去接受大自然的一切,才能體會到「山高不礙白雲,竹密不妨流水」的意境。

天降甘霖,大地萬物普受滋潤,在滋潤當中,大樹所吸收的水量遠多於小草,萬物隨其根器不同,而有不同之受用。佛法廣大平等,滋潤普度眾生,正如同天降甘霖普施萬物一般。何以有人能蒙受佛恩,有人則否?有人拚命燒香拜佛,祈求始終無反應?有人不求,卻能處處吉祥如意?此乃各人根機不同而有所差別,眾生根機如同大樹與小草千差萬別,雨水平等降下,但所吸收之甘露水量大不相同,並非佛菩薩不平等,了解此千差萬別的現象,大家即明白最重要的乃是各位的「心」是否廣大平等,不生對立分別,能夠將妄心息滅否。

如何放開此心?最重要的方法,乃是「觀察因緣法」。有人用意念控制己心是不對的,如此執念之壓力,會如同吹氣球般,會越吹越大終至於爆炸。我們的心不能用壓迫、包緊的方式。或與外界隔離不令他人進入吾人生活。終始可能,結果學佛到最後,變得孤獨自閉,則糟了!此乃錯誤之心態。修行者應該將心放鬆、打開,與外界融合一體,與任何人均能和樂相處,如此才是正確的心態。

將自己解放開,接受一切,而非產生對立。若能將己心打開,碰到任何事情,即能從因緣法去觀察,萬事萬物均是因緣生、因緣滅,一切事情最後畢竟均歸於空,有何必煩惱、罣礙去執著呢?各位試觀過去一切的經歷,均是因緣法。以前吾常舉例說明:小時候吃冰棒,正吃得津津有味時,一不小心冰棒掉到地上融化掉,不禁痛哭一番。長大後,則絕不會為此區區小事而哭。同一件事情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因為時空不同而有此差異,因為知識經驗不同之故,而有不同的心境對之(知道冰棒區區十元,毫不足道,有何損失),了解事情之真相,即不會產生煩惱痛苦。因此我們碰到任何事情應該面對問題,查明其原因,以客觀確實的態度去追究其緣由,在一層層的人生過程中,慢慢地印證佛法,了知釋迦牟尼佛所宣說的佛理,是千真萬確的真理。

譬如各位在以往生活上,所經歷過之種種苦難之經驗,今日回顧起來還會覺得痛苦嗎?回首往事時,不是談論輕鬆地好像與己無關之故事嗎?此即佛經所說的:「一切畢竟歸於空」,過去的一切,對現在而言如同過眼雲煙,均是幻化不實。事情發生當下感覺極為難過,但是事過境遷,時日長久之後,似乎並無所謂是非對錯,悲傷或不悲傷,甚至無所追憶。事情發生時,為何會覺得痛苦?因為當時執著一定要如何?一定不能如何?此執著心一生,痛苦自然隨之而來。由此分析心理因素,了知其因緣法,即能看破放下,看破放下並非消極,對人生沒有希望,而是了知事情發生的因緣條件,放下執著煩惱,而更能振作起來積極行事。

例如以前曾舉例說:某人借朋友一百萬元,因為很久未聯絡,此借款事,也一直未放在心上。有天正要享用美味大餐時,忽聞該友事業倒閉遠遊他鄉,頓時心情沉重得毫無食慾。若未聞此事,此頓飯將吃得非常愉快,永遠被欺騙下去(會認為那筆錢,如寄放在銀行中一般,相安無事穩當了!)而活在快樂中。此可見心念之重要,心中只要生起執著,即不安穩而煩惱痛苦!究實而言,那筆錢不論是存在銀行或是借給朋友,都不在自己身上為己所用,也就是說目前並不需要那筆錢,即能舒適度日。因此何苦為了一筆並不需要的,多餘的閒錢而煩惱呢?(眾生偏偏把金錢,當做第二生命而難以看破此關!),但事情發生了,也並非糊糊塗塗地任由他去,或者乾脆當做「還債想」,若這樣想則屬消極之行為。應該去查明事情之本末原因,了解後再謀求解決之道。

佛法的看法乃是積極的人生觀,看破後並非什麼都是空,什麼都不去做,而是放下無謂的執著煩惱,將心力投注於,更為合理的行為上。
各位如果能放下心中,所有對立的觀念,「不生一念」即能真正地體會佛心,但是要達到「不生一念」的境界,如同前面對大家實際試驗的例子,縱然在短短的五秒鐘內,亦難以成功。不過退一步想,即使我們心中不停地,湧現千千萬萬種念頭亦無妨。因為生活在此森羅萬象的世界中,畢竟每件事都會令吾人起心念的。在此情況下,最起碼要求,即是不生執著心,勿生對待心,以免產生彼此之間的矛盾與衝突,而無法客觀地認清事情的真相;若能打開心胸,以廣大平等的清淨心去面對萬事萬物,即能了知每件事之因緣條件,而不生無謂之煩惱心,雖然尚未到達「不生一念」的境界,但是已經很接近佛心了。

「不思善、不思惡」要做到此句話的程度,如同前面要達到「不生一念」的境界,相當地困難,因為我們從小到大,所接受的生活環境、教育訓練,都是教導吾人如何分辨「善與惡、對與錯」,所以碰到許多事情時,心中自然即升起「善惡、是非」之念頭。

每位來向 上師請益問題之師兄姊們,也都是問某件事,應該如何處理才對?有時候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才好!因為六祖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惡」,但是來請益的每一位都想得到正確的答案,都希望師父能指引一條正確的道路。當我們的心中存有「對或錯」之問題時,此時正處在矛盾對立之中,而世間也正是從對立中產生,六祖言:「不思善、不思惡。」是否要我們放棄世間呢?其實世間的森羅萬象乃是自然存在,若無對立即無彼此之存在。佛陀的妙觀察智,即是在觀照一切對與錯之智慧,在眾生則是產生矛盾對立的「分別心」。若六根被六塵帶著走即是「分別心」,若如明鏡映照萬物清清楚楚而不為所動,即是「妙觀察智」。

大家應該有此經驗,在傳統市集中,叫賣聲嘈雜異常。有一天因為某事而極為悲傷難過,如同平常一般,穿過熱鬧的市集,卻彷彿走過空無一人之處,未聞其聲,直到過馬路被汽車按喇叭才清醒,此例子可說明:世間萬事萬物雖具體存在,但是當己心一轉,好像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反之當心中感到有掛礙時,即受其左右限制,故應該儘量不生分別心,「不思善、不思惡」即是不生分別,當下與整體合而為一,不分別你、我、對錯,即無對立、衝突。

婆媳之間產生摩擦、衝突勢所難免,因為二者之生活背景、思想觀念均不同,當產生對立時應如何化解,而求其圓滿性呢?需靠智慧。有許多女人常常據理以爭,甚至得理不饒人而惹人厭,例如婆婆帶孫子去公園遊玩,因口渴而買冰,媳婦卻堅持吃冰對身體不好而反對,雖有道理,卻造成全家氣氛不好,何妨退讓圓融些。

再例如屠夫來寺禮拜,當然要歡迎其來拜,至少在拜佛時其心是善良的,但是拜完後一口檳榔汁吐在佛堂,應如何處理?其實各位想,應該如何,已經落在善與惡之間思考,其實不應限定應該如何?世間法如同佛法,法無定法,相同環境、相同事情,不一定要用相同的方法去解決,應該隨緣變化,碰到事情時不要限定知識、方法,以最輕鬆的方式,如同白雲流水般的心態,遇環境而變化,但不管如何變,雲仍是雲,水還是水,絕對不會改變己心。世間事一切依心為度量,但不應限於分別心,人常在分別心中生活,易產生困擾自己的行為,不是偏這邊就是偏那邊,若要達到無礙的境界,即是要圓滿性,以廣大平等心與周圍環境、萬事萬物合為一體,既然是一體,一切均是自然無礙,所以遇到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求其圓滿,放下分別心,無善亦無惡,一切皆緣份,應緣順緣而行,不在對錯中撿擇,直心以對,幻化塵事也,不落分別,圓滿二字罷了!善惡乃分別心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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