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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日回峰行:我的極限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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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0326
时间:
2015-7-24 07:21
标题:
千日回峰行:我的極限修煉
為何開始「千日回峰行」?
塩沼亮潤
漫長旅程的開始
人與人、心與心相契合時的喜悅,可說是人生最大的喜悅了,不是嗎?我想,為了追求這樣的喜悅,人們在蜿蜒曲折的人生道路上,一邊嘗試著錯誤,一邊持續著各自的旅程。
旅程當中,與我交會的正是所謂的「大峯山千日回峰行」,現在我想試著回顧這一段人生歷程。
平成三年(1991)五月三日凌晨十二點,我全身穿裹上象徵往赴死亡旅程的全白「赴死裝束」(見頁●,【圖3-4】),在藏王堂(1)本尊「金剛藏王大權現」 (2)的面前立誓:「請允許我修持『大峯山千日回峰行』,我必定會完成全程。」
為期長達九年漫長且嚴格的修行,終於要開始了!面對接下來將會遭遇到的困難,我沒有絲毫的不安。由奈良縣吉野山的金峰山寺藏王堂開始,一直到有「大峯山」之稱的「山上岳」為止,來回路程共四十八公里,海拔高度落差達一千三百公尺以上,這段山路一天往返要花十六個小時,這是總計四萬八千公里持續徒步的修行。
隨時都有可能遭致危險,每分每秒都不可輕忽大意。
只要一步踏錯,或許就會滾落懸崖而喪命。此外,若被毒蛇咬傷,所有一切的修行就會在當下結束。或者,也常會毫無預警地與熊或山豬不期而遇;或被強風吹襲、大雨狂打;或在毫無遮蔽處陷入烏雲密布、雷電交擊之中。
但這些全都是會在山中發生的情況,把大自然當作對手來抱怨也無濟於事,只能全盤接受。
不論被如何地窮追猛打,也絕不能只是被動地承受,非得站起來向前對抗不可,不僅是和分秒都不能輕忽的大自然奮戰,也是和自己本身戰鬥。如果無法每次都使盡百分之百的全力向前面對,那麼,就絕對無法持續地走下去。即使只是稍微大意、過度自信,都意味著死亡。
晚間十一點半一睜開眼,馬上就前往瀑布的所在處。一鼓作氣躍入瀑布淨身,由此開始一天的修行。修行期間,有因膝蓋疼痛以致無法行走的日子,也有高燒超過三十九度的日子。但是,不論身體的狀況如何嚴重,在規定的期間中絕對要走完全程不可。
這項修行只有一個規定──一旦進入修行,中途絕對不能停止。即使骨折,或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故,絕對不能停止,也不能重來。萬一在中途必須放棄時,只得向神、佛致歉:「諸神、諸佛啊!(弟子)深深地懺悔,向您承諾要千日間完成修行,但因為自己德行不夠,中途不得不放棄。」然後,便以左腰上攜帶的短刀切腹自殺,或把「死亡的繩索」綁在樹上自縊,有這樣如此嚴格的規定。誠如文字所述,這是賭上性命的修行。
即使是在如此嚴苛的修行當中,我心中毫無不安和恐懼。相反地,反而一早睜開眼時,便期待著今天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天呢?
若問我為何不論發生何事皆絕不感到受挫,且能湧現徹底向前、不向一切妥協的心,我想這是因為自己抱持著一股強烈的心情,那就是以後回顧這段修行時,絕對不想有所懊悔。伴隨著這樣的心情,在心中對著神、佛發誓,只管一直向前不停地繼續走下去。我想就只是如此而已。
持續步行的日子
一旦進入修行,每天都是超乎想像的苦難日子。身體的狀況不是好或壞,而是不好或最糟糕的一面。但是每次修行,了解到修行的深奧,流淚時方知諸佛與大自然的慈悲。走著、走著,愈走愈發了解到修行並非只是這樣而已,而是體認到自己心中的不足,所以,日日都淚流滿面。
覺得大山(無形中)教導了我很多事。太陽一早由東邊的天空昇起,傍晚必定往西邊的天空沉落。由天而降的雨水注入地表,流向河川的水由高處往低處滔滔不絕地流去。春盡夏至,接著迎接秋天,終於越過寒冬,春天再次恩賜這片大地。
大自然真的是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且有既定的規則──我如是察覺。
一切都在大自然當中全部連繫在一起,且隨著日日變異的因緣中活用出來。依於緣而出生在這個世上,依於緣而歡喜,同樣也依於緣而有痛苦和悲傷,感覺宛如有個掙扎、憂慮的自己活在苦海當中。
我們腦子裡知道,人絕對無法獨自生存,正因為和各種的人有所關連,我們才能活著,且與人不斷地合會與分離。不過,我們本身對於所有的緣分絕非都抱持著感謝的態度,即使厭惡這樣的自己而想要改變,卻也相當不容易。
我想,身為一個人,沒有人是不努力的,大家都努力地活出自己,為了想要改變些什麼而不斷地努力著。我自己當然也是如此,想要改變、想要改變。自己的缺點自己非常清楚,但即使想改變,卻也相當困難。
人真是任性的個體,如果從事休閒或運動時被指正:「你這裡怪怪的喲!身體這裡稍微再伸直一點。」我們會立刻調整修正,朝著合於此休閒嗜好的步驟,遵循規則而進行。但當一被指正到自己心裡內在的部分:「為何你不真誠地多聽聽大家的意見呢?」 「為什麼這樣做,這麼陰沉呢?」我們便會馬上關閉心門:「不要再說了!」
即使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心中仍存在著善的自己和惡的自己,有善念也有惡念,惡念也是自己內心的一部分。被人否定的話,無論如何都會關閉心門:「不要再說了!」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我」。如同珍視自己般也珍視他人,對於不論是怎樣的人都能有一顆接納的心,由此也才能開始被大家所接納。神、佛在天上全都看在眼裡,不論對神、佛多麼虔誠地膜拜合掌,如果對自己有利的人笑逐顏開,對不喜歡的人卻冷眼相待,這都不是正確的修行。不批判他人,而能自我懺悔:「不能讓他人發自內心地接受我,這是我的錯。我的努力總有一天一定能被接受。」懷著這樣祈求的心,這是我修行中最大的課題。
曾被某位和尚說過:「阿闍梨(3),您真是太了不起呢!修了如此大行,作為僧人精采地活過了了不起的人生呢!」「修了如此大行,和尚您獲得無數冥福哩!」
的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實在不只是「真是太了不起」這句話所能表達的。回顧「千日回峰行」的情況也是如此,「『千日回峰行』您非常努力,辛苦了!」受到大家的關注,也僅僅是千日當中的一天──修行圓滿(滿行)典禮的時候,而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天,則是酷暑、嚴寒、疼痛、痛苦……,每天都猶如在人間煉獄一般,這絕對不是件愉快的事。在空無一人的山中,多少次淚濕雙頰,這些人們是否都能理解呢?但並非只有自己如此,至今為止,不知以多少修驗者(4)們流過的血淚和汗水為基礎,才有現在的自己,同樣能以血淚和汗水渲染這條修行之路,身為修行者的我感到無上光榮。
走了四萬八千公里,大家對著我說:「『千日回峰行』您非常努力,辛苦了!」前來迎接我的距離只是最後的數百或數十公尺。誠如大家所不知的,在舞台後面事實上是非常辛苦的。就如有高山就有低谷,穿過一個山壁,則再有一個山壁矗立眼前,這常常是神、佛為了讓我成長,從天而降下賜予我的試煉之禮。
儘管如此,只有一件事我能挺胸自豪地說,不論再如何艱辛、痛苦,我從未有一天想過:「討厭呀!我不想去!」
「回峰行」既非冒險也不是探險,重要的是並非想如何地展現功績,而是踏實、堅定地走過不後悔的每一天,誠心誠意地想如何深化自己與神、佛的連結。只是這樣思考著,珍視每一天,如此這般地不斷累積下去。
作者:
C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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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4 07:21
走在海拔高低落差一千三百公尺,全程48公里的山路上,
每天十六小時,持續一千天的修行試煉,
隨時有落崖之險,不時有毒蛇、山豬、熊等出沒,
更有強風勁雨、山崩、雷電的襲擊……
此難行之行,一旦開始,就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停止,唯一能阻擋前進的,就是死亡。
「千日回峰行」是日本極具歷史傳統的一種修行,可追溯到距今約一千三百年前奈良時代的信仰流派「修驗道」。修驗道的始祖是役行者,重視身體實踐甚於教理研究,提倡修行者要透過往返靈山諸峰、禮拜堂塔神衹、修習各種難行和苦行,來不斷超越自我,以期得到修行的效驗。這種修行法仍保留到今日,成為日本獨特的修行方式。
作者塩沼亮潤,幼年便立定目標「想要成為千日回峰行者」,十九歲時帶著這樣的夢想,來到奈良縣吉野山的金峰山寺出家,在寺院學習長達十九年、循序漸進的極限修行訓練。首先他必須先學習作一個唯命是從的修行僧,每日進行一般的灑掃作務;接下來,必需通過「百日回峰行」的短程考驗,而後才有資格進行「千日回峰行」。「千日」指的是每年四個月,持續九年的登山修行,這修行一旦開始,不能就醫、不能說話,無論任何原因都不能間斷。作者塩沼亮潤就在這樣的修煉中,往返在高度落差一千三百公尺的險峻山嶽,歷經各種身心考驗,深刻體察到大自然的無常法則,在每一日都逼近生死的極致考驗中,深深感受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活著」,並有這樣的體悟:
所謂的修行,就是涵養出能夠接受一切的心量。
將艱苦之袋從內翻轉過來,即是幸福之袋;同樣地,只要翻轉心念,辛苦的時刻也能是最幸福的時刻。
這條迂迴曲折、長遠且艱難的路,既非冒險也不是探險,而是踏實、堅定地走過不後悔的每一天,將大家合力一起生活過來的羈絆,轉變成深信神、佛的不可動搖的心。
作者:
C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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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4 07:23
因緣所導
世間有句話說:「結果就是全部。」也有說:「比起結果,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是否能成為好的修行,我認為決定在於某個時間點上,例如:「站好位置,好了,開始了!」在「良好」的時間點上,是否有精神安定下的高昂心境,且是否有凌雲衝天的崇高目標。當然,「回峰行」開始之後也要持續不斷地努力,努力得愈多,高昂的精神就會愈發彰顯,但在進入修行前,我認為心的狀態左右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自我設定的目標過低的話,遇到痛楚、艱苦時,或許馬上就妥協了。相反地,如果想要磨練自心,不論學到多少都想要學習,有這樣熱誠之心的話,神、佛便會視情況賜予很多艱苦考驗的禮物。
我經常被問及:「『回峰行』的契機是什麼?」雖然至今連我也不太知道為什麼,但是小時候曾經思考過這樣的事──「世界如果能變得好一點,那就太好了!」「大家的痛苦都能消失的話,那就太好了!」從小學時期開始,這樣的想法就已經在自己的心中一點一滴地萌芽了。我想這大概是受到自己所處的家庭環境所影響的吧!
雖然不是得天獨厚的優渥家庭,但母親和外祖母每天都會對著神桌或佛壇雙手合十祈求:「今天也有勞多多指教。」一天從這樣開始,這是從前每個家庭都有的信仰之心。在這樣的背景下,想要幫助世界、為了世人而勞動的想法一點一滴地強化起來,我想應該就是這樣的理由吧!
那時,偶然間在電視上觀看到比叡山「千日回峰行」修驗者酒井雄哉阿闍梨(5)的英姿,因這個契機而立定了「想要成為千日回峰行者」的具體目標。這就是我到後來之所以考慮想要開始修「回峰行」的理由,這個理由毫無虛假。
但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當進到了吉野山當小僧,在承修各種不同的行法中,才發現了自己的愚昧。
「人無力拯救人,能拯救人的是神、佛,不要說出想要拯救世間或世人那樣的大話!」
某天,師父告誡我:「和尚不要輕率地說出要救世或要救人的話!」從此以後,自己也就變得不太說「為了世界、為了世人」之類的話了。不過,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我想要修「千日回峰行」的單純動機,應該是在於「如果至少有那麼一點可以幫助大家的話」如此強烈的心願。
「回峰行」的期間,不論遭遇多少痛苦、艱辛,我也絕不妥協,之所以能克服那樣的難關,我想其中力量的來源是因為有「世上多得是比我更苦的人」的想法。一想到這些人,不論多麼困難都要克服的勇氣就會湧現出來。其實,自己在山中步行,大概對誰都無助益吧!但「想對大家有所助益」確實是我真誠的想法,我以這樣的心情,在心中對神、佛立下誓願。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何會這麼想,假使非得用言語來表達的話,或許就是「緣分」或「命定」之類的東西吧!在這樣的因緣引導下,才突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就成為一位修行者了。
我時常在想,雖說是修行,也是過著吃三餐的飯,有地方可睡覺、有棉被可蓋的生活。現今還有很多因吃不到飯而困擾著的人,因此,像我這樣幸福的人,如果還要說什麼「辛苦、痛苦」之類的話,就會覺得心有愧咎。
在山中不斷地步行著。腦海裡不太思考那些佛教學困難的學理,想著的是不希望輸給開山祖師,以及至目前為止努力過的那些修驗者,因此,每天持續不斷地努力、實踐、失敗、反省、祈求,繼續地修行下去。若想要結束嚴格修行的話,大概是到了人生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只要還在「行」的途中,努力的旅程仍舊持續著。
「認為是苦的話,就會是苦;覺得是樂的話,就會是樂。」
艱苦當中也有喜樂,既使在喜悅當中有時也會流淚,如同山上的天氣,人心常常變化不定,實在是不可思議。在人生的旅程,人會對於一切的問題詢問:「為什麼?」立刻就想尋求解答,但是神、佛卻偏偏不馬上告訴我們答案。
向著前方展開笑顏,心懷感謝、樂觀而充滿活力地活著,人生好壞參半,我想並無注定之類的事。明天的天氣會如何我們並不清楚,假使下雨的話,那就讓它下雨;颳風的話,就讓它颳風。(老天爺)所給予的今天這一天,在這樣的因緣聚合中,用心地讓後悔、憎恨或愚痴一點點減少,盡可能地不要造成大家的困擾。今天我也只是作為大自然當中的一員,繼續人生的旅程,如此而已。
縱使問任何人這旅程何時結束或重新開始?下一生的旅程,誰也無法得知,但是我要感謝現在能活著的當下,祈願每天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譯注】
(1) 藏王堂位於奈良縣中部的吉野山內,為金峰山寺的正殿,現被指定爲國寶級的文化遺產。西元八世紀奈良時代,名為「役行者」的修行者在吉野山設立了金峰山寺藏王堂,成爲吉野山「修驗道」的信仰中心。
(2) 藏王堂所奉祀的主尊為「金剛藏王大權現」(即金剛藏王菩薩)。「權」是權變、假借之意;「權現」意為諸佛托化為神的形象出現於世而度化眾生。「金剛藏王大權現」是其他國家所罕見,而為日本所特有的神衹。
(3)「阿闍梨」梵語「ācārya」,意指「軌範師」,是教授弟子而使其行為端正合宜者。原為古印度教中婆羅門教授弟子有關吠陀祭典規矩、行儀之師,後為佛教所採用,作為出家眾對其師長的稱呼。阿闍梨或指修為堪為弟子楷模之師,又稱為「導師」或「上師」。
(4)「修驗道」的修行者名為「修驗者」。「修驗道」是日本宗教文化的獨特信仰傳統,是夾雜有山岳信仰、道教、日本神道及佛教的複合性宗教,藉由入山修苦行,以期得到修行效驗,所以名之為「修驗」。
(5) 酒井雄哉阿闍梨是兩度圓滿比叡山延暦寺「千日回峰行」的大阿闍梨,以六十歲的高齡達成第二次的「千日回峰行」。在比叡山超過一千年的歷史當中,只有三個人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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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326
时间:
2015-7-24 07:24
鍛鍊心的「千日回峰行」
覺悟下的出發
我的「千日回峰行」開始於平成四年(1992)五月三日、大峯山「開戶式」的那天。
因為是在圓滿「百日回峰行」的隔年就修持「千日回峰行」,所以百日行的五十天便被包含在千日當中,也因此平成四年的五月三日,實際上是第五十一天的開始。
心中雖然多少有些感慨,但並無任何的迷惘與不安,或許「樂於志」這句話完全地符合我的心情。和「百日行」時一樣,到「千日行」的前一天為止我都還感到非常地愜意放鬆,其實是早已胸有成竹。終於開始修此行的午夜十一點半,睜開眼的瞬間,心裡想著:「接下來將會是怎樣令人欣喜的修行呢?」「眼前迎接我的又將是怎樣的困難呢?」心情因而興奮不已,完全有如要出門遠足前的小朋友那般,既興奮又期待,真是好不期待!
話雖如此,修行本身不變的是它依然相當嚴酷。一旦進入修行,一個月左右趾甲就會殘缺不全,第三個月會出現血尿。一年當中將此四個月的時間當作目標,但每年結束修行時,身體依舊是在遍體鱗傷的臨界點上。
在第一百九十二天時,右眼充血腫脹。經過三天、一個星期,仍未見好轉,反而日趨嚴重,不論塗上什麼藥物都不見效。試想各種理由,依然不知原因為何?儘管如此,因為修行期間不能就醫,心中於是漸感不安起來。
因為憑仗著二十四歲的年輕優勢,「說什麼會賠上一、兩條命,應該不會啦!」以如此年少輕狂的心修到第一百九十二天,現在仔細思考只因右眼有障礙、看不見而開始變得不安的自己,心想:「不就是賠上一條命,竟敢張狂地說如此大話的人,僅僅右眼壞了,為何會感到如此不安呢?」
在那一瞬間,我終於察覺到了!
人必須好好地珍視生命,絕對不能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就一、兩條命」等輕率的話,即使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行。神、佛所賜的生命絕對不可隨便輕率地對待。
所有的藥之所以都無法治癒,那是因為神、佛為了讓我體會生命的重要和珍貴而給予的教誡。在察覺到這道理的幾個小時後,眼睛的腫脹消除了,隔天便恢復了原狀。神、佛讓我領受了這不可思議的體驗。
作者:
C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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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24 07:25
在「千日回峰行」所傾注的熱情,究竟是從哪裡產生出來的呢?一面詢問自己,一面則一心不亂地投入修行。我從未有一天是感到厭煩或是覺得非去不可而勉強自己步行。但或許心中還執取著什麼而感到不安,我想心能夠達到毫無不安的穩定、平穩的狀態,此間定有一番的迂迴曲折,是條長遠且艱難的路。支持著自己的是來自於與家人之間的羈絆,將大家胼手胝足、同心協力一起生活過來的羈絆,轉變成深信神、佛之不可動搖的心,才把不可能導向可能。
《修行日誌①千日回峰行‧序》
〔第十七天〕
行者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麼。(回峰登行)不是「去」或「不去」的問題,只有「去」的選擇。這用道理是說不通的,如果選擇不去的話,就只能以短刀切腹了。是的,不知下一步等待著我的是什麼,只能祈願大眾幸福,「右、左、右、左」地走下去。
〔第二十四天〕
因昨日開始身體不調,體力變衰,不願去想自己很可憐,因為這是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但我現在能夠如此修行,也是來自於母親,她總是讓我看見她無論如何辛苦都不曾休99 第四章 鍛鍊心的「千日回峰行」息、不曾倒下,她總是挺直腰桿的。她說:「家裡雖然窮,但這就是我所能留給你僅有的財產了。」正因如此,所以我現在才能繼續堅持吧!但我也絕不是那麼地堅強,在無人知曉的棉被裡偷偷地哭過好幾回,可等到一早起來整個人心情就變好了。雖然自己也不了解何以如此,我想這應是神、佛的加持力吧!
〔第三十五天〕
母親大人、外祖母,一般有像我如此年紀孩子的雙親,大概已經有孫子了吧!讓您們一大早起來祈禱我的平安,為我擔心受怕,真是抱歉。但是為了報佛恩,我們一起努力吧!是從何時開始走這條(修行)道路的呢?母親大人,誰都無法知道為什麼,雖然不清楚為了什麼,但現在,母親、外祖母和我究竟是怎樣的呢?我想彼此內心的連繫,連諸佛都會稱羨哦!想和妳們一起生活,如大家那般盡孝,但現在卻做不到。想和妳們在一起,不論別人怎麼說都想這樣做。聽說外祖母為了我戒了喝茶,非常辛苦吧!非常艱難吧!都八十多歲的年紀了,和我說話的時間已經很少了……,耳朵都變得不太靈光了……。從前,在八張榻榻米大的家,蓋棉被睡覺前,常常一起說話呢!現在真想那樣做,想說很多、很多的話呢!
作者:
C0326
时间:
2015-7-24 07:27
外祖母、母親大人,好想三個人好好地說說話呢!何時才能實現呢?三個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生都想一直在一起。晚上即使不睡覺也想一起說話,想好好地促膝長談。但現在無法那樣啊!外祖母、母親大人,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早點到來!
〔第一百六十六天〕
風與雨教導了我什麼道理呢?稍微停下腳步思考看看,假如我是一棵樹木,只是向著天,筆直地伸展上去,風鍛鍊我,雨滋潤我,陽光照耀我,想著只是向天生長。隨著成長茁壯,往下扎根,我想自己會是這樣的一棵樹。
處於臨界點的每一天
神、佛在大自然當中變換成各種不同的姿態讓我能夠成長。然而,是否能感悟這點,則得全憑自己的心。
開始登行之後,沒有任何一天是順遂而無考驗的。行者一旦入山,下一步不會知道將面臨什麼,而那常常是生死的臨界點。腳下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山谷。或是腳剛踏出一步時,便有可能被毒蛇咬傷。何時會遭到熊或山豬的襲擊,更是不得而知。跌倒或許是因為腳骨折,如此就無法走完四十八公里的路程,修行立刻宣告失敗,只能以短刀切腹,或以繩繞頸。所以,經常面對的是生死臨界點的挑戰。
由山上回到寺院的我,最不喜歡被師父詢問的是:「情況如何?」被如此詢問時,如果逞強地回答:「狀況很好」,師父就會告誡我必須「好好自重」。因為行者雖說狀況很好,但師父希望他們切勿過於自信,這種情況我也清楚。但相反地,如果回答:「狀況不好」,那麼,「聽說狀況很不好」的流言蜚語馬上就會傳開!
於是乎學會了較妥適的回答方式,當被問到「情況如何」時,回答:「嗯,還過得去。」如此一來,會得到的回應是:「哦,是這樣啊!」
但是,實際的情況卻是非常艱辛的。每天與自己的極限奮戰,不能割傷、擦傷,因為如果被岩石地擦撞,放任不管的話,傷口會因汗水和雨水的浸漬馬上化膿,這樣是非常危險的。因此,如果有稍微的割傷、擦撞,就得馬上以隨身攜帶的消毒液邊走邊消毒。縱使如此,如果兩、三個小時不消毒一次,傷口就不會癒合。因此,為了不割傷、擦撞,需要更加地小心注意。
作者:
C0326
时间:
2015-7-24 07:28
腳下雖然有穿足袋,但還是得非常小心注意。有時臨出發時,覺得腳下有些異樣,但因為並無穿換的時間,所以便如此將就地出發了,等到從山上回來時,腳底已長了約五公分大的水泡。因為每天四十八公里無休息地持續步行,到水泡痊癒為止,費時約三個星期。至此之後,就算覺得稍微有點異樣,我都會馬上當場更換,即使是新裁好的足袋,如果不合腳也不使用。
每天不斷地有料想不到的意外發生,有時會發燒,有時會肚子不舒服,而渾身到處痛則是稀鬆平常的事。特別的是,有時會突然感覺狀況很好,才一動念,就會被樹根絆倒,閃到腰而疼痛不已。就像這些情況,簡直是麻煩不斷,只能邊忍痛邊持續地步行。
生或死的「正念場」①
意料之外的事故和麻煩就如日常喝茶、吃飯這般地稀鬆平常,在「千日回峰行」當中,最關鍵的是第四百九十日左右的十日之間,在這段期間我瘦了十公斤之多,一直感覺被迫處於生死交關的危險之中。
胃腸整個損壞,一吃就腹瀉,且反覆不止。這不知是否因為肚子受寒或吃壞肚子,我並不確定是由何種原因所致。在第四百八十八天左右,正當覺得肚子有點異樣時,身體的狀況便突然地迅速惡化。最嚴重時,吃下的食物在兩小時左右就會排泄出來。
脖子腫脹且無法轉動,發高燒超過三十九度半,頭痛欲裂。不論吃什麼藥、做何種處置都無法治癒。不論吃何種食物,大便盡是稀薄如水般「咻地排泄出來。
尤其最為嚴重的是在第四百九十四天,那是盛夏八月的季節,修行面臨即將結束的情況。在意識朦朧當中繼續行走,頸部因劇痛而無法動彈,發著高燒,腹痛不止,即使如此,也絕不想讓別人知道。如果讓人擔心的話,就會失去做為修行者的資格。懷著不讓人察覺的強烈意志,因此費心注意著不露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不過雖說如此,仍是每天瘦下一公斤,看得出凹陷的臉頰、肋骨。到目前為止,不論身體有多麼不舒服,一直都不讓周遭的人發現,但此時想隱瞞也隱瞞不住了。因為十天不到就整整瘦了十公斤了!即便如此,當被人問到:「最近瘦了呢!」「嗯...嗯...沒問題、沒問題」硬是逞強地這樣說。當然那不是真心話,「這太辛苦了!好痛!究竟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內心其實充滿著不安。
作者:
C0326
时间:
2015-7-24 07:29
總之,不論如何處置,肚子仍未恢復正常。從前有聽說去吃寺院護摩法會的木炭灰就能治癒腹痛,我不知其真假,或只是個迷信,但心想死馬當活馬醫,總希望能夠有所改善,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就把大殿裡燒過要丟棄的護摩木炭灰「咕嚕、咕嚕」地吞下去。但是,結果完全無效。
最後,在第四百九十四天,我只喝了一杯葛粉湯②就來回走了四十八公里路。第四百九十五天的清晨,一睜開眼,身體完全不能動,不得已只好比平常晚了一個小時出發。高燒當中,身體搖搖晃晃地進到瀑布,登爬五百個階梯往參籠所去。終於整裝完畢,但想入峰修行卻完全使不上力。
可是如果不前行的話,自身的修行就會於此宣告終結!意識模糊之中,將四瓶共盛有兩公升水的保特瓶裝進塑膠袋裡,只帶著水,而未帶杵杖,也未戴頭笠,朝山上行去。這樣不是故作姿態,只是因考慮到如果不喝水,就會脫水而發生危險,因此就帶了四瓶的水入峰修行。
要出發時,不安的心情依舊,心想:「啊!怎麼辦呢?」誠如大家所知,身體動不了,腳也動不了。雖然下面說的話讓人聽起來覺得不潔,但真的是前行五十公尺就腹瀉,前行一百公尺仍是腹瀉的狀態。步行四公里過了「金峯神社」,再前進一公里左右時,體力終於耗盡,因踢到小石頭而絆倒,兩手所拿的水很不幸地就如鐘擺擺動的拋物線般飛到三公尺之外,整個人跌倒在地。
「啊!終於在這裡得結束了嗎?全身筋疲力竭,或許連再往前進的力量都沒有了!」
身體完全動彈不得,毫無力氣可以起身,就這樣倒著、睡著,心裡覺得非常地愉悅舒暢,希望時間就此永遠停住。但另一方面也想著,如果就這樣一直睡下去而無法繼續前行,此時、此地就必須以短刀切腹。
在我有了這樣的覺悟後,突然間一席話湧上心頭。那是母親在我出發去修行時所說的話。母親的話突然湧現心頭。
「不論再怎麼艱辛,再怎麼痛苦,需要啃咬岩石也好,倍嘗含砂之苦也罷,請成為有用的人再回來。」
腦中浮現起這些話的瞬間,在那僅僅數分鐘之間,我自己人生的各種片段,就有如跑馬燈那般,浮現眼前。
從我小時候開始,母親就身體不好,患有心臟病。就算如此,即使家裡很窮,仍舊拚命努力地把我撫養長大……。
國中二年級時,母親離婚後,就獨自一個女人家和外祖母一手把我養育長大啊……。
雖然家裡窮困,但鄰居或親戚們都會帶晚上的菜餚過來。那時的可樂餅可真是美味啊!雖然生活極為清苦,日子愈是難過卻愈是感受到大家溫暖的鼓勵和費心的關懷呢!
等到我十八歲時,原本如果有工作的話,就可以把每個月的薪水寄回家幫助家用,可是母親卻說:「不用擔心我的事,我能照顧好我自己,請堅持著自己的道路而行。」大力地鼓勵著我。
臨行入寺院的那天,母親說:「你就當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把我的餐具全部丟到垃圾桶去。我有這麼一個如此豪氣萬千、能捨能放的母親啊……!
令人懷念的光景在腦海裡奔馳,歷歷在目。此時,突然想到:「如此說來,母親所謂的﹃含砂之苦﹄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於是以舌頭舔嚐了眼前的砂土,「原來如此啊!這就是﹃含砂﹄的感覺啊!」愈咬愈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在如此想的當下,突然回過神來。「不能這樣做!能有今日的我,都是來自大家的恩惠,為了大家,我必須再次踏出步伐前行!」
身體總算站了起來,一邊搖搖晃晃地,一邊留著鼻水、眼淚,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走了起來。就這樣走著、走著,逐漸地燃起了鬥志。此時已比平常預定的時間晚了兩個小時。身體已筋疲力盡,依舊發著高燒,只是抱持著必死的決心繼續地走著。毫無後顧之憂,就這樣持續地走著,到達山頂時居然與平常一樣是早上的八點三十分。從身體裡冒出了熱氣。
我想這時可說完全是以堅持力而登上山的。以武士的魂魄,一邊發出「嗚歐」的聲音,一邊登行而上。「我所祈求的事是:請給予我七難八苦③的試煉吧!」說這句話的人是戰國時代的武將山中鹿之介,這時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以這樣的心境,將力量推至極限。
至此,似乎終於已到達最高點,在這個契機下,腹痛逐漸地好轉了。從第四百九十六日起漸漸開始好轉,第五百日以後恢復正常的登行。在千日當中,我想,身體狀況最惡劣的時刻即是在這十日之中,簡直就是處於生死臨界點的十天。
作者:
C0326
时间:
2015-7-24 07:30
這段時期的事,我寫在修行日誌上,如下所述。以下介紹幾則。
尾聲………人生生涯——小僧的心路歷程
人既然活著,最重要的事是……
各種修行當中,我體悟到人既然活著,那麼,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知足」與「關懷他人」。所謂「知足」,即是懷著感恩心去接受上天所授予的環境,把這個環境當作是神、佛授予自己的禮物。例如,自己的生活與所希望的有三十分以上的距離時,追求那其餘的七十分,「想要更多,想要成為那樣,為何自己會如此不幸呢?」在痛苦中不斷地逼迫自己的話,就會變得卑下、屈就。但是,如果把它想成沒有比給我的這個更好的東西了,「能得到三十分真是太感激了!比零分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因懷抱著感謝之心,我想人生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被大地之母所擁抱的一切,包含自己,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單獨存在。要活著就一定得呼吸空氣、喝水,自身周遭的一切因相互關係而彼此緊密地連結在一起。
在此最重要的是,對空氣心懷感謝,對水心懷感謝,對天心懷感謝,或對身邊的家人、公司同事、友人、認識的人和所有的一切心懷感謝。此外,並以愛對待他們。就如呼吸,吸氣後自然就有吐氣,給人以愛,愛自然會回饋到自己的身上。彼此之間的相互關懷,在大自然微妙的平衡中,保持調和的狀態讓彼此生存下去,我想這是必須時時謹記在心的。
呼吸一停,有生命的即刻會到另一個世界去(死亡),不進食的話也會如此。肉體因吃食物、喝水而得以維持,為了活下去,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愛也是如此,不論如何艱難的苦行,一直充滿在我心裡的是對樹木所懷抱著的愛,甚至是對一隻昆蟲也是傾注著我的愛。再加上被人與人、心與心的羈絆所守護著,在那裡,我實際地感受到非眼睛所能見的心之呼吸。……
「結束修行的現在,我也仍然是「明日更勝今日,後日更勝明日」,
希望一直可以成為比過去更好的自己,向神、佛雙手合十祈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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